信乃定定地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眼前的qíng景。
那个埋着头一步一步缓慢行走的人在听到声音后,抬起了头。
那个人脸色惨白,嘴唇泛着淡青色,帽子下压着亚麻色的碎发,发梢也染上了雪白的晶莹,湿润地贴在脸上,是一张很年轻很清秀的脸。
那少年抬起眼,不经意就那样对上了信乃的视线,愣了一下,步伐也随之停了下来。
那是比发色还要温暖的瞳色,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那一眼,信乃觉得世界在那一刻跌入了一片温暖。
那少年微微勾唇一笑,眼瞳里似乎碎进了雪光,嘴唇微动恍若在温柔地唤着他的名字。
信乃定定地望着,脑中原本纷乱得念头仿佛也随着这雪花沉了地,忽然安宁了下来。
“贵志……”
☆、相拥
“你就是夏目贵志?”小文吾看着眼前清瘦白净的少年,眼神瞪大有些诧异地看着。
“嗯。”夏目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疑惑小文吾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信乃经常念叨着你的名字,好几次睡醒的时候都叫我贵志呢。”小文吾似乎看出了夏目的疑惑,突然间慡朗地大笑了起来。信乃听了后默默黑脸,一脚从后面踹向了小文吾。
夏目听了似乎有些意外的样子,顿了顿微抿着嘴角笑了起来,看向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撇开视线的信乃,“这好像,还是我和信乃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吧。”
“嗯。”信乃愣了愣,眨着眼看着夏目点头。这五年来他们似乎一直在一起,从没有一次像这样分开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只是还好,终于见到了。
“不过你也真够胆大的啊,就这么带着我的姐姐冲到这来了,你难道不怕迷路吗?”小文吾说着看向了一旁正相拥的沼兰和现八,现八正在低声安慰着沼兰,而沼兰眼睛红肿地靠在现八怀里。
小文吾叹了口气,说不出是心安还是担忧,他其实一直在担心姐姐收到他和现八的死讯会承受不住,现在沼兰终于和现八团聚了是好事。可是,夏目贵志就这样带着姐姐不管不顾地冲到了北部地区,若是这俩人遭受了什么意外,没见到他们反而折了自己该怎么办?
“我是跟着这个来的。”夏目缓缓摊开手,手掌心是一颗写有[孝]的明珠,那明珠缓缓发光,然后在夏目的手心里缓缓地转动着然后滑到了一个方向,然而那个方向正好就是信乃站定的位置。在这荒芜辽阔的地区里,他就是跟着明珠的方向一步步走来的。
“这个明珠,我也有啊!”小文吾看着那明珠,还没来得及惊奇,就突然想起了自己也有这颗珠子,然后连忙从身上开始到处摸索了起来,一边还忙着叫唤着现八,“现八,这个珠子你也有一个,对吧!”
现八牵着沼兰的手走了过来,他看着那明珠顿了顿也意识了过来,从衣服的内袋里拿出了一颗写有[信]的明珠,而小文吾也随后手忙脚乱地拿出了[悌]的珠子。
三颗明珠落在了不同的人的手心里,却突然间都散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像是受到了互相的吸引般缓缓浮向空中,辗转盘旋着最后却沿着莫名的轨迹飘向了信乃的眼前。
信乃怔住了,他缓缓摊开手,那三颗明珠轻轻地落在了信乃的手中,然后光芒散退。
众人见着这景象都忘了说话,只是惊奇地看着信乃手心的明珠。
“这,是怎么回事?”小文吾瞪大眼震惊地看着。
“我也不知道。”信乃摇了摇头,他呆愣着看着手掌心的明珠,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觉得莫名得被填满了什么一样。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地看向现八和小文吾说了出来,“这两颗明珠,可以给我吗?”
“当然。”现八看着信乃犹豫不定的神色,立刻肯定地说了出来。虽然这两颗珠子都是他和小文吾从小就携带在身边的,尽管潜意识觉得是很珍贵的身份的证明,但如果是信乃想要的话那么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你可是救了我和现八的命啊,别说两颗珠子了,就算是,额,就算是……”小文吾拍了拍信乃的肩膀,语气嚣张张扬地说着,但是后面的话却皱着眉思考着支支吾吾想不出来了。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沼兰有几分无奈宠溺地伸手敲了敲小文吾的脑袋,沼兰的面容憔悴脸色惨白,眼睛也红肿得有些虚,但是jīng神却看起来很好。
沼兰的目光随后还是落在了现八身上,现八笑得很温柔伸手抚着沼兰的头发。
在破旧的木屋里,众人围着火光jiāo谈了会儿也都安静了下来。
这些天每个人都经历了太多事qíng,大起大落到最后终于安定下来,困意也接踵袭来。
信乃靠在夏目身边握着夏目的手,原本指节分明白皙的手却生了红肿的冻疮,两只手都肿了起来。信乃不觉得难看,但是却看着心里有些难受,他抬眼心疼地看着夏目,“疼吗?”
“有点痒。”夏目轻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着。
“我听人说冻疮长了一次,以后每年都会长的。”信乃皱着眉看着夏目的手,只想着以后每年冬天都要好好看着夏目的手,绝对不能让他再冻着。
信乃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将穿着的厚重军衣外套迅速脱了下来,然后开始扒开了夏目长棉衣的扣子,夏目也没阻止就静静看着信乃想做什么。
信乃拉着夏目的袖子,夏目顺从地将双手从袖子里拿了出来,然后信乃转身靠着夏目的胸口坐了下来,棉大衣很大,信乃拉了拉棉衣将自己和夏目都严严实实地裹在了棉衣里。
信乃掀起了自己里面的衣服,将夏目的双手放在了自己暖乎乎的肚子上,然后连忙盖起了衣服。信乃转过头仰着头,眨着眼,笑着看着夏目,“这样就不冷了。”
“嗯,很暖。”夏目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放在柔软温暖的皮肤上,的确很暖和,心里也很暖和。这样的姿势就像是把信乃抱在怀里一样,夏目缓缓低下了头靠在了信乃的肩膀上,神qíng有些疲倦但却很安心。
“贵志,你怎么会在这呢?”信乃轻呼了一口气,感觉到身后熟悉的温度,耳畔夏目的呼吸声,只觉得这么多天以来的焦躁和不安似乎都消散一空。
“你还记得那光吗?”夏目轻声说着,信乃点了点头,“那天我没抓住你,所以我也就跟着直接跑进来了。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京都的那古屋里,老板娘说我晕倒在了后院里。”
“那古屋?”信乃震惊地转过头来看着夏目。
“嗯,然后他们问我一些事,但是我也不知道在哪儿所以什么都答不出来,他们人很好就让我暂时先住下了。”夏目点了点头,又将信乃搂紧了些,“那古屋,犬饲现八,犬田小文吾还有沼兰,这些事我都听你说过,后来我也意识到我到底在哪儿了。我肯定是要来找你的,我听沼兰说现八和小文吾还留在北部村庄,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也会在那儿。”
“那么,沼兰?”信乃仰头问着夏目。
“不,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带沼兰来的。”夏目知道信乃想问什么,微微摇了摇头,“我本来是想一个人来找你,但是已经等待了半年,沼兰她好像已经到了极限了。在我动身那一天她也跟了上来,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要和我一起走。”
信乃愣了愣。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幸只是因为横亘在之间的误会和错过,分不清到底谁对谁错。
许多事也许也都不是巧合,但是却偏偏需要那么一个契机。
而夏目贵志就是这样的一个意外。
“我们乘了列车来到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城市后,一直在打探北部村庄和部队的qíng况,消息很多我们也分不出真假,但是没过几天后就传来了部队已经完全覆灭的军方消息。”夏目轻叹了口气,似乎回忆到了那时的场景,“那时候,沼兰听到小文吾和现八的死讯后,已经完全崩溃了。”
“那沼兰怎么还会到这里来?”信乃不解地问着。
“因为我说你们还活着。”夏目接着说着。
“你说,她就信了?”信乃叹了口气,她曾经见过沼兰的记忆自然知道那时的沼兰有多痛苦和绝望。贵志一定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让沼兰振作起来,还让沼兰有勇气和他一起深入这危险荒凉的北部边界寻找他们。
“我没有让她相信我,我只是让她相信现八的话,那个答应过她一定会回来的承诺。而且我知道你在这儿,我也相信你。”夏目没有再多提那几天的事,轻描淡写地便接过了。
信乃转头抬眼看着夏目,不远处的火光在夏目的眼瞳深处漫散开的光芒。
很璀璨,很漂亮,也很温暖,像沉在他眼底的柔和。
“贵志,对不起,都是我才把你卷进这里。”信乃不由自主地道歉了,他也知道在这么多天里不仅是他,贵志一定也一样经历了很多事,遭受了很多的困苦。
他想起见到贵志时,这个瘦弱的少年身上还背着一个人,在bào风雪里一步一步蹒跚地迈着艰难的步伐只为了寻找他,心中就觉得有些难受,但同时却仍然觉得沉甸甸得满了起来。
“不,你不用道歉。”夏目摇了摇头,“其实来到这里,我很开心。”
信乃随即一脸不信地看着夏目,只当做夏目是在故意安慰自己。相比于在这冰天雪地,荒无人烟得地方挨饿受冻着,不管怎么想也是在藤原夫妇家里安心过平常日子的要舒服太多。
但一天也实在太困了,信乃打了个哈欠,歪了歪头,然后在夏目的怀里默默地换了一个更舒服些的姿势,就靠着夏目的肩膀睡下去了。
明明刚才道歉的当事人其实一点内疚的样子都没有,反倒是挺宽心的。或者说,也许正因为信乃潜意识里也觉得夏目不会在意被他拖入这个世界的事,甚至于因为正有夏目此时陪在自己的身边,信乃才终于觉得安心了下来。
夏目看着靠在肩口闭上眼已经沉沉睡下的信乃,倒是不由得无声笑了出来。
不管是多少年过去,信乃的身体长不大,就连这样孩子气的心xing似乎也从未改变过。
其实,夏目说的是实话,他其实真的来到这里很开心。
夏目一直不知道信乃从哪里来,即使这五年里他从信乃的口中听到很多事,还有关于那些信乃所在意的人的事,夏目却只是听到所以并没有真实感。
有的时候信乃会做梦,梦呓里时常唤着那些名字,他也经常会时不时地陷入迷茫和沉默的神qíng,那样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很远的地方,看到了那个夏目贵志所看不到的世界里。夏目会不安,会觉得自己被疏离得隔离在信乃的世界之外,害怕那些信乃所珍视的人和重视的世界会比他重要得多,所以信乃有一天会离开,回到那个原本的世界。
即使时间过去,信乃露出那样的神qíng越来越少,但是夏目贵志知道信乃从来没有遗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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