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叹了一口气,拿了一个玻璃瓶给安杰,“去把那口大锅里的药舀出来吧,这么多天熬制,其实就是为了今天。”
安杰的心砰砰跳起来,侏儒难得地对他露出一个笑:“协助了我七年的报酬,也应该由你亲自获得。”
安杰的心qíng一下子高涨起来,他抱住侏儒狠狠地亲了一口,说道:“谢谢您,谢谢您!慷慨而善良的大人!”
侏儒嫌弃地推开安杰,又生气了:“滚开!你这头到处涂口水的猪!拿了东西赶快滚!”
安杰笑嘻嘻的,也不生气,从侏儒手中拿过玻璃瓶,把大锅里的药盛出来把玻璃瓶装得满满的,几乎是蹦跶着往门外跑,跑到门口时他回头对侏儒笑道:“大人,我会回来看你的!”
侏儒只对他挥了挥手,头也不抬,叫他赶快走。
安杰一刻不停地往家里狂奔,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多年的夙愿居然就要实现,他兴奋得不能自已。
可是跑到一半,一种莫名的不安攥住了他,他察觉了不对劲。
——森林太过静谧了。
安杰慢慢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换了一条道往家里走,他绕到森林的主gān道上,想去看看昨天被他丢弃的落难青年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或许是心理作用,安杰总觉得现在的森林像个静默的教堂,风不chuī、鸟不鸣,往日喧哗的流水也没有一丁点声响,透过繁密枝叶漏下的一线阳光也仿佛僵硬了一般,像是嵌在地上的一块反光玻璃。
安杰一声不吭,踩在地上的脚步也轻巧得毫无声息,沉重的铁剑扯着他的腰带,仿佛要把他的腰压折让他断气,他只好把铁剑握着手上,减轻腰部的负重。
安杰开始流汗,因为他看到昨日丢弃落难之人的地方空无一人,连当时分明看到的血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后终于真正出手了?
安杰不敢想,他一咬牙,正要转身,却被人用坚硬的东西抵在腰后,一个轻佻傲慢的声音响起:“可爱的人,请问……你在找什么呢?”
安杰的冷汗滴下来,他冷静道:“或许您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个轻佻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说道,“一个可怜的、生命垂危的人,却被冷漠的路人丢在路边,这是多么可怜啊……啧啧,现在生命垂危的人,遇见了将他丢弃的人,你说他会怎么办呢?”
“如果我真的想要把您丢弃,那我就不会回来找您。”安杰冷静道,“在夜晚遇到来历不明的人,总要有些戒心才好。”
“谎言总是甜蜜和好听的,但一个钱都不值。”背后的人冷笑,“你说呢?”
“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话甜蜜又好听,那只是你的心的问题。”安杰说道,“一句话而已,又不是蛋糕和甜酒,居然让你联想这么多。”
说着,他转过身,假装没看见面前人握在手上的佩剑,若无其事地后退一步,说道:“远方的来客,请问您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qíng要做吗?或许我可以给您一点帮助。”
拿着嵌有宝石的佩剑的人有一张一看就知道此人十足倨傲的脸,挑起的眉头告知看到他的人本人毫无耐心,请即刻远离,高大而健壮的身材也标志着他有足够的战斗力。
“卢卡斯·默克尔,我的名字。我是来寻觅世界上最美的东西的,要知道,美丽足够让所有人追捧。”
安杰有种不好的预感:“请问您是来这里找什么美丽的东西呢?”
“或许你的母亲应该再教导教导你的礼貌,不知道在别人报出名字之后,用自己的名字来jiāo换是基本礼节吗?”卢卡斯嫌弃地说道。
安杰无语:“我叫安……诺。”
“安诺?真像个女孩子。”卢卡斯毫不留qíng地嘲笑,面对安杰无言以对的表qíng时也十分坦然,“我是来找一个男人的,就像我亲爱的姑母说的那样,他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有乌木那样黑,幽蓝的瞳孔就像星夜一般,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美丽这个词。”
安杰心头一跳,勉qiáng维持了镇定,说道:“那么你一定是走错了地方,这样美丽的人,怎么会在这个偏僻黑暗的森林呢?”
“是吗?”卢卡斯微微一笑,“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来找到他。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应当住在华贵的宫殿,用金椅子金盘子金杯子金叉子金刀子金chuáng,裹着舒服安逸的日子。”
“但您也知道,他是个男的。”安杰三观都要裂了,面前这个家伙饶舌一样说的话,让他觉得此人似乎打算要娶了他口中最美的人。
“那又怎么样呢?”卢卡斯微笑,“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美丽的事物,都应该属于我。”
安杰捏紧了手中的铁剑,云淡风轻地说道:“你说的人我也没有见过,或许你的姑母是骗你的。”
卢卡斯打了个呵欠,面露慵懒:“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我既然来了这里,就不会放弃,要知道……我是、势、在、必、得。”
说完,他懒洋洋地拍了拍安杰的肩膀,转身离开,“再见,可爱的小鹿。”
☆、第32章 THE032
the032
小鹿?
安杰脸色变了,他心脏被抓紧,艰难地等到卢卡斯的身影彻底走远,才钻进一旁的灌木丛,绕进小道里往家里狂奔。
此时,森林里的风终于开始动了,鸟儿和虫也叫起来,斑驳的阳光随着风而晃动,一块又一块地往安杰眼睛上贴,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虽然有太阳,但初chūn的寒意依旧凛冽,安杰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冰窖,寒意浸透到血管里,又涌入心脏,让他几乎要哆嗦起来。
安杰在密林中狂奔,树木的枝叶往他脸上招呼,惊动了林中的动物,树上唱歌的斑鸠和鸽子开始唱:
“小鹿,小鹿,
跑起来,跑起来!
白雪公主就要死去,
滚烫的鲜血将从他的心脏涌出。”
安杰像一只bào露在猎人目光下的小鹿,惊慌失措地想要往平常躲藏的dòngxué里飞奔,他踏过青苔、踩下软泥、扯烂蛛网、折断枯枝,心脏跳得像要崩裂出胸腔,才终于看到熟悉的瀑布。
安杰喘着粗气钻进瀑布后面的山dòng,来不及给七个骑士说明qíng况,就冲进了木屋。
他把斯诺从chuáng上抱起来靠坐在chuáng头,颤抖着掏出放在口袋里装着药水的玻璃瓶,灌入斯诺的嘴中。
但斯诺因为长期的沉睡,嘴巴和喉咙都已经忘记了吞咽,汤药根本没法灌进去。
安杰狠狠心,卡住斯诺的下颌让他不得不张开嘴,又把他的下巴和喉咙拉成一条直线,让喉道通畅,才顺利把药水灌入。
“安杰,怎么了?这是什么?”旁边的骑士问道。
“侏儒给我的药水,可以唤醒王子。”安杰声音都在颤抖,“不过王后那边派了人过来,可能已经发现我们了,等我灌完药,我们就赶紧离开!”
七个骑士顿时惊呆了,他们愣了一下,就开始各司其职收拾东西。
一个骑士收拾他们的木椅子。
一个骑士收拾他们的木盘子。
一个骑士收拾他们的叉子。
一个骑士收拾他们的刀子。
一个骑士收拾他们的面包和果酱。
一个骑士收拾他们的蔬菜和腌ròu。
最后一个骑士拆掉了木chuáng,把上面的chuáng单和被子裹好用绳子捆住,方便待会儿背走。
等到木屋变得空dàngdàng的时候,安杰才把所有药水都灌进了斯诺的嘴里。
可是斯诺没醒。
他一遍遍的叫斯诺的名字。
七个骑士也围在旁边一声声的呼唤。
屋外水潭里的鱼儿开始扑腾,水花也哗啦啦地响起来。
斯诺只是轻轻地动了动睫毛,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此时,有人却裹着初chūn的寒气,推开了木屋的门,用轻佻的声音打断:“喔,真该叫姑母一起,好看看现在的场景。”
安杰猛然回头,看向了面前人,他几乎要咯血,眼睛瞪得血红如同遇见了天敌的野shòu:“你怎么来的?!”
“小鹿的痕迹,永远都能被敏锐的猎人发现。”卢卡斯轻笑,他微微鞠躬,“谢谢你的指引,让我找到了……世界上最美的人。”
卢卡斯的眼睛落在沉睡的斯诺身上,安杰气得浑身发抖,用身体挡住卢卡斯的视线。
“滚出去!”他叫道,“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如果你胆敢有什么出格的想法,我就叫你认识我手中的铁剑!”
“还有我们!”七个骑士站出来,挡在安杰的面前。
卢卡斯依旧是漫不经心地笑,他甚至还打了个呵欠:“只有愚蠢的大脑才会立刻想到武力。想想吧,这样美丽的人为什么要待在这个简陋到可怕的地方呢?说吧,要多少钱你们才愿意把他卖给我呢?”
“滚吧!你这个满脑子金钱的人,给多少钱我们都不卖!”骑士这样回答。
“那不如……就送给我?”卢卡斯往前走了一步,像是跳舞一样转了一个圈,“这样美丽的人,要是见不到,我就活不下去啦。”
他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又往旁边走了一步,绕过安杰的阻挡,对沉睡的斯诺一个飞吻:“我会待他像最心爱的人一样,珍惜他,爱重他,让他做我这个王子的妻子,就算他……已经死了。”
这一回,骑士不再废话,他们拿着武器向卢卡斯冲过去。
卢卡斯脸色一点都不变,他拿着佩剑轻而易举的格挡,像是在跳一支美妙的剑舞,骑士还一点都占不到他的便宜。
安杰搂着斯诺的手都在颤抖,眼前的景象从某种意义来说算的上美妙——英俊的王子,拿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剑在七个骑士中优雅的周旋,像是一场华丽的战舞——但是,这个场景却是真正的斗争,是王后让他的侄子在向他们宣战。
安杰深吸了一口气,他把斯诺的手臂搭在肩上,打算背着斯诺趁乱往外跑。
卢卡斯正被七个骑士绊住脚,安杰的计划几乎就要实现,却还是被他发现了。
“可爱的小鹿,你打算把我的爱人带走到哪儿去呢?”
卢卡斯在骑士们的包围中气定神闲地说着,见安杰还是想跑,就忽然把佩剑甩出钉在安杰的脚边,抽出了一根鞭子,狠狠打在旁边的骑士身上:“从来没有人敢违背我的意愿!你们也不能!”
“挡住我的人,
从现在就变成可悲的矮子吧,
那头的小鹿,
也停下你的脚步!”
安杰顿时僵硬着无法迈出步伐,斯诺也从他石头一样的手臂里滑落。
他听到骑士们的惨叫,穿着铠甲的七个勇士跌坐在地,忽然就变成了手短腿短的侏儒小人,他们哆嗦着从大了一倍都不止的衣服里穿出来,互相打量,忍不住悲苦地哭泣起来。
“你这个可怕的恶魔!”安杰愤怒大喊。
卢卡斯掏了掏耳朵,无所谓道:“或许是吧,为了这句咒语,我可是奉献了毕生的法力,我以后将再也用不了了……真是可怕的代价。”他揉了揉肩膀,好像十分疲惫。他又走到安杰面前,在安杰目龇yù裂的眼神中,将斯诺搂起来。
沉睡的斯诺温驯地躺在卢卡斯的臂弯,他脸颊红润,阖起的双眸也带笑,仿佛是在什么甜美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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