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杰和斯诺跟在这群人后面,打算混在旁边看热闹,却被人叫住,让他们拿了桌布待会儿去铺桌子,把安杰冷汗都吓出来。
反观斯诺,还是笑眯眯地,心态之好,一脸甘之如饴。
斯诺见安杰不安,笑眯眯地说道:“放心,卢卡斯从来不会注意下面的人,或者说,丑陋的人从来不会进入他的眼睛。我们只需要安安分分做好手头的事qíng就行。”
安杰想了想现在自己和斯诺的造型——穿着不合身的朴素的男仆衣服,一个头发短的贴头皮,裹着头巾不伦不类,一个长发又脏又乱,捂在脸上比头巾还头巾,怎么看都看不出一点赏心悦目的样子。
他放下了心,拿着桌布跟在人群后面。
到达饭厅的时候,卢卡斯还没出现,先是有人把餐桌上的装饰物拿下来,用湿帕子擦gān净,然后指挥了安杰和斯诺上前铺好桌布,再把菜肴一份份端上去。
等到一切准备完毕,所有仆人在大厅一侧安静站立时,卢卡斯才在仆人的簇拥下走来。
卢卡斯依旧是一副慵懒、傲慢的样子,但他脸色沉郁,眼周青黑,好像很久都没睡过好觉、十分疲倦,他一坐到椅子上,身旁的男仆就殷勤地端过一个小碗,安杰仔细一看,里面果然盛着那分ròu羹。
卢卡斯耷拉着眼皮拿汤匙随便搅了搅,在嘴边沾了两口,问道:“莫里安呢?”
男仆一愣,说道:“刚才去请王后的时候,他没有回答,大概是睡了。”
卢卡斯皱着眉头,又喝了两口ròu羹:“怎么又睡了?算了,他最近太累,还是不要打扰他,准备点宵夜吧,要是他晚上醒了的话。”
男仆笑眯眯地点头,凑到卢卡斯耳边说道:“王子,莫里安王后同您一样记挂着您呢,这是她专门给你准备的ròu羹。”
卢卡斯一愣,低头盯着手里端着的ròu羹,表qíng渐渐僵硬起来。
“你说她睡着了,还给我准备ròu羹?”卢卡斯的声音里充满了危险,他的表qíng变得狰狞,叫男仆不由得发起抖来。
男仆被卢卡斯可怕的脸色吓得瑟瑟发抖,说道:“王子……厨房里的人是这么说的……”
“蠢货!”卢卡斯bào怒,他怒火冲天,翻手把碗里的ròu羹砸在地上,“我说的话你们都不听了是吗?斯诺·怀特那个家伙失踪了!只要出现一点异常,就立刻通知我!难道你忘了吗?!”
“通知下去,关闭宫门,谁都不能进出!”
卢卡斯愤怒地大吼,他眼神危险地在周围的人群中扫过,安杰和斯诺低着头,并没被卢卡斯注意到。
卢卡斯发了一通火,又吼道:“叫人去打开莫里安的门,确定他还在里面!”
男仆连忙派人出去,卢卡斯在饭厅里踱来踱去,心神不宁,最终沈着脸往外走。
一行人惊慌失措地跟着卢卡斯走出去,安杰和斯诺也被裹带着不得不跟上去。
卢卡斯急匆匆地往莫里安的房间走。
一群人浩浩dàngdàng穿过花园,就看到属于莫里安的房间的窗户外上用绳子挂着一个木桶,里面不知是浸了水还是怎么回事,粘稠的液体从里面沁出,先滴在窗台上,再顺着窗台往下落,那液体把木桶的底部都染成了深褐色。
莫里安的房间在三楼,如果不抬头,根本看不到,夜里露水重,被那粘稠的液体滴在头上,大概会觉得是窗台上掉下来的露水,加上是夜晚,就更加不容易被人注意。
这会儿,卢卡斯心急如焚挂念莫里安,一下子就发现窗台上挂着的东西。
安杰也注意到那个木桶,脸色一变,往斯诺看去。
斯诺却竖着手指,笑眯眯地嘘了一下。
卢卡斯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幻莫测,他好一会儿才开了口,声音gān涩无比:“去叫莫里安的人呢?”
男仆心惊胆战地说道:“大概,已经到了。”
卢卡斯面无表qíng,他仿佛看到了派遣过去的人猛力往外打开了两扇大门,拉断了拴在木桶上的绳子,然后咚的一下,木桶砸在了窗台上,接着掉在地上滚到花园里,被石头磕破裂开成两半露出里面的……
事实也正如他想的那样发展。
众人只听到砰的一声响,吓得连忙抬头。
原来是挂在窗上的木桶不知怎么就掉在了窗台上,砸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掉在地上,滚到花园里,被一个石头磕开成两半。
有胆小的女仆尖叫起来,甚至双眼一闭晕厥过去。
但没人顾得上管他们。
因为大家都被木桶里的东西惊悚得说不出话来。
脸色变得青白的莫里安王后肢体怪异地蜷缩在木桶里,被一根根和手臂差不多长的铁钉串着,仿佛是将要献祭给魔鬼的祭品。
他的腹部被人挖开,露出里面血ròu模糊的内脏,因为滚动,里面的东西也掉出来,洒了整个木桶。
让人不禁惊讶,这样gān瘪得像一具gān尸的人,居然有这么多的血和……内容。
卢卡斯的脸色很白,惨白得像一只鬼,但他从刚才就这么惨白疲惫,所以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多余的变化。
他抿紧了嘴唇不说话。
所有人都吓得一动不动,听到声音跑过来的侍卫也因为木桶中的惨状而不敢动弹。
这时候,去开莫里安房间门的人走到了窗台上,那个人好像也惊讶外头传来的声音,想走到窗前往外看,结果他一拉开窗帘,就有两具原本吊在窗帘上的赤|luǒ尸体因为他的动作,一下子掉下去挂在了窗户上,吓得那人尖叫一声,跌回了房间。
所有人统一地倒抽了一口气,更加不敢动了,被一身的jī皮疙瘩和冷汗攥住,张口结舌却发不出声音。
终于,卢卡斯开口了,他说:“去看看莫里安王后的身体里还有没有心肝。”
“如果没有的话……”他好像笑了笑,眼睛血红如恶鬼,“把刚才我摔在地上的那一份ròu羹捡起来,我要全部、一点点吃下去。”
他身旁的男仆脸色剧变,立刻抠着喉咙gān呕起来。
☆、第39章 THE039
the039
静默之中,只有风chuī动树叶和男仆呕吐的声音。
卢卡斯盯着木桶看了很久,才慢慢把目光移动到旁边的男仆。
“你还好吗?”卢卡斯微笑着问道,手中却缓缓抽出佩剑,柔声道,“这么痛苦的话,我帮你一把,好不好?”
男仆一下子跪倒在地,他战栗着,却连眼神都不敢看向卢卡斯,只是捂着自己的嘴,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块石头。
他知道自己露出了破绽,而这破绽,足够激怒他毫无耐心的主人。
他快死了。
事实正是如此。
卢卡斯把剑从男仆的胸口抽出,他脸上表qíng没变,只是掏出手帕把剑身上的血迹擦gān净,淡淡道:“去吧,通知所有人,把斯诺·怀特给我找回来。”
原本站在之前男仆后面的二等男仆走上前,恭敬地对卢卡斯鞠了一躬,向众人做了个手势。
众人散开,斯诺也趁机拉着安杰转身就走。
安杰心qíng复杂,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身边这个看似温柔到软弱的斯诺,居然趁机做了这么多这么可怕的事qíng,可他又没有立场去指责斯诺做得不对。
就像斯诺说的那样,都已经在复仇了,何必去在意仇人的尸体呢?
这样想着,他向斯诺问道:“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杰已经无意识地决定了无论如何都听从斯诺的立场。
斯诺却微微一笑,说:“不用着急,天彻底要黑下去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
“啊?”安杰一瞬间茫然,然后焦急说道,“卢卡斯正在找我们,难道不想办法抢得先机先杀了他吗?”
斯诺柔声道:“亲爱的安杰儿,卢卡斯找的是我,不是你。”
安杰愣了一下,莫名感到受伤,说道:“斯诺,我和你是一起的。”
斯诺拉着安杰往前走,他们走到一条偏僻地小道上,钻入了花园里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你和我当然是一起。”斯诺轻声道,“但是我和卢卡斯的仇怨,还是就让我来了断吧。”
安杰想要说话,却被斯诺阻止。
“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其一是母亲在世,我还沐浴在上帝的光辉之下的时候;其二,就是认识了你。”斯诺微笑,他眼中的柔qíng蜜意真挚让足够让望进这双眼里的人溺毙,“我亲爱的安杰儿,只要能和你一起,就算是孤独一人时的虚无想象,都会让我感到快乐,你的存在,于我来说就像chūn日里的阳光、蜂尾的蜜以及火炉中的温暖火焰。”
“和你在一起,就算是奔赴地狱都让我感到莫大的幸福,仿佛是上帝怜悯的恩赐。”
“但是这种事qíng做一次就够了,来自仇人鲜血的快感尝试过一次就够了,我的心愿,带着心爱的人一起做我最想做的事qíng——已经实现,已经够了。”
“安杰儿,去奔赴你的自由吧,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离得远远地,不要再背负来自斯诺·怀特的枷锁不管不顾地闯进来,我自私了无数次,但这次,希望你能为自己自私一次。”
安杰睁大了眼睛,他被酷烈的血浇灌过的坚硬心肠像要融化了一般,让他愁肠百结地痛苦起来。
“不要。”他说,“斯诺,你是想丢下我吗?卢卡斯有那么可怕吗?”
“你明知道我……”
“嘘——”斯诺轻笑,他的眼神十分温柔,抚摸安杰脸颊的手也温暖有力,“安杰儿,不要说出来。我不了解你的过去,只知道你像是一根习惯于攀附在大树上的藤,习惯于顺着树的长势而改变自己形态,向树敞开毫无防备的内心。虽然这样的你是让我心动的根源,但是安杰儿,你的根已经扎得足够深,足够自成一体,足够在繁茂的森林里占据属于自己的领地。亲爱安杰儿,去做你自己吧。”
“顺着这条小道往前走,会有一道小门通向王宫外面,虽然这道小门是生活在王宫中的猫狗的通道,但安杰儿应该不会感到屈rǔ吧?”
安杰眼睛通红,他攥紧了拳头,他不管斯诺的最后一句话,只针对他话中的观点恼怒道:“那又怎么样?就算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生活的主心骨来自于他人,像攀附大树的藤,但这已经是我习惯的生活方式。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存世法则,就像我不认同你对待莫里安的手段一样,斯诺你又凭什么否定我的生活方式,让我选择另外的道路呢?”
“你所有的否定,不过是不愿意接受我对你的付出,仅仅只是某种意义上的自私罢了!”
“姑且就像你说的那样吧。”斯诺无奈说道,“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太短,并没有足够的磨合彻底认同对方。但在某件事qíng上,我们是达成了一致的——不希望心爱的人赴险。”
“但是安杰儿你知道吗,就算是真正的相爱也不会有绝对公平的相处,处于天平稍低的那一方,总要在某些事qíng上做出妥协。”
安杰一愣,心道不妙,刚要掏出他藏在袖中的匕首,就被斯诺反手击昏。
斯诺抱着昏睡的安杰,走向那道小门,把安杰放在了小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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