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拱手一礼,不卑不亢地道:“回大人,糙民的确是契丹人!”
“乔帮主!”慕容复却忽而提高了音量。“元丰八年,乔帮主继任丐帮帮主,多年来率领丐帮豪杰屡赴边关抗击夏军,鄜延军种谔种经略一向对你赞誉有加;元祐二年,丐帮在你的主导下成立顺风镖局,历年发展迅猛,不但给朝廷缴了不少商税,更令上万流民寻到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太皇太后与圣上皆知丐帮忠义,圣上更御笔亲题‘忠义无双’四字匾额,不日便将送往丐帮。乔峰,你的爹娘乔三槐夫妇原是少室山下的一户农家,他们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你的名字早已录入大宋鱼鳞图册。少室山下那两亩三分地便是你铁打的家业,任谁也夺不走!乔峰,现在你来告诉本官,你究竟是汉人还是契丹人?”
听闻此讯息,场上群雄登时一片哗然。这些好汉各个以忠义自居,少林派更自恃武林魁首呼风唤雨,想不到今日少林派被打地灰头土脸,而差点成了过街老鼠的丐帮反而得了头彩。官家御笔题词褒奖江湖帮派,这乃是亘古未有之事,何等荣光?只见不少低辈丐帮弟子已兴奋地满面红光,各个挺胸叠肚自觉扬眉吐气,便是一些老成稳重的丐帮长老此时也不禁泪如雨下。
萧峰却是瞬间陷入迷茫,他不是不明白慕容复的意思。只要他开口说一声“我是汉人!”,就凭那“忠义无双”四个字,日后谁也不敢瞧不起他。他自幼便在大宋长大,学的是大宋的忠义之道,从来都以为自己是汉人。如今,大宋也愿意认他是汉人,可是……可是……
同样明白这道理的还有丐帮中的不少弟子,他们一个个嘴唇颤抖着放声大喊:“乔帮主!乔帮主!”虽不曾说些什么,但眼底的企盼和恳求已是一览无遗。
萧远山同样在唤他:“峰儿!”面色却是极端yīn沉。若非忌惮那些火/枪,怕是早已扑向那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慕容复,要取他xing命。
萧峰凛然一惊,终究缓缓言道:“萧某在大宋三十载,自认从未有一事对不起大宋,这忠我已尽了。如今我亲父老迈孤苦又断了一臂,是时候该尽孝了。……我是,契、丹、人!”
萧峰说罢,场上群雄皆是一叹。他们虽深恨契丹人,此时却也不得不承认萧峰这个契丹人确然与众不同,顶天立地、忠孝两全。
唯有丐帮上下,千回百转终究失去了这个帮主,不由放声大哭。
慕容复却好似早料到了这个结局,只轻轻一叹缓缓道:“澶渊之盟以来,宋辽两国虽说不再起兵刀,却也终究结怨太深。贤父子二人既然是契丹人,本官便奉劝两位一句,早早离开大宋返回故土,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那老夫的灭门之仇呢?难道就这么算了?”萧远山嘶声道。
哪知慕容复只付之一笑,幽幽道:“萧老先生,你一个契丹人来寻我这大宋官员伸冤,是不是寻错了庙门?”
慕容复此言一出,场上群豪登即捧腹大笑。
慕容复的面上却殊无笑意,只森然道:“尔等私自聚会寻衅滋事,实属不该!至于少林寺,无端挑起事端,意使宋辽两国仇怨更深,更是罪不容赦!六扇门大统领何在?”
“下官在!”诸葛正我急忙上前来躬身一礼。
“汝既为六扇门大统领,统摄黑白两道,这少林之罪你责无旁贷!”慕容复一字一顿地道。
“下官知罪!”诸葛正我面色不变,即刻单膝落地请罪。
“着令你整顿少林、清查不法、革除伪僧。到明年今日,少林之风若无好转,本官唯你是问!”慕容复厉声道,竟是对着同僚也毫不容qíng。
诸葛正我低下头沉声道:“下官定当尽心竭力,请大人放心!”诸葛正我心里明白,慕容复话虽不容qíng,可这份礼却是送得极厚。只要六扇门镇服了少林寺,日后江湖上自然便以六扇门马首是瞻。
“河南府!”慕容复又道。
“下官在!”河南太守赶忙应声。
“这少林毒瘤本官已为你铲除,日后如何教化百姓,却是你的职责所在。三年任期期满之时,河南府的民风若无改善,本官认得你,国法却不认得你!”慕容复提醒道。
“下官定当竭尽所能!”河南太守朗然立下军令状。“任期考核之时,下官若不能得优等,请大人除下官顶上乌纱!”
“好!”慕容复即刻赞了一声,再将目光转向那些江湖豪杰。“江湖豪杰无视律法、好勇斗狠、自相残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实属愚昧!只不过……百姓愚顽,开启民智,任重道远。这一回,本官就不与你们计较了。”
中原豪杰闻言即刻长舒了一口气,这上千人同时大喘气的场面,却也着实惊心动魄。
“你们哪……倘若当真有本事,何不从军报效?他日封侯拜将光宗耀祖……”话说半截,慕容复忽然失之一笑,自言自语地道。“本官也是糊涂了,竟与你们说这些?罢了!罢了!尔等好好活着,莫要作jian犯科,本官便算是烧了高香了!退堂!”
“恭送大人!”这一回不需火器营的将士们再“提醒”,中原豪杰们各个心悦诚服,同时跪倒在地,目送着慕容复又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施施然离去。
然而慕容复甫一离去,那些豪杰便已忍也不忍不住地低声抱怨:“大人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就是!”有人率先发话,自然有人附和。“以在下的能耐,别的不敢说。若去从军,跳dàng得功还是易如反掌的!”
“不错!不错!”这人说罢,场上立时响起了一串附和与自夸的话来,更有人意/yín起了他日建功立业要慕容复也对他们口称“下官”的美好愿景来。
被留下处置少林僧人的诸葛正我闻言不由暗笑:对付这些江湖人,请将果然不如激将来得卓有成效!只见他轻咳两声,扬声道:“你们还不快走?还想继续私自集会不成?”
诸葛正我的武功,方才大伙都见识过了。有他一言,大伙即刻便想起了慕容复那张面无余色的冷脸,当下后怕地缩缩脖子忙不迭地做鸟shòu散了。
一场武林大会,声势十足,终究烟消云散!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你们想造反?
武林大会众:大人,冤枉啊!
慕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武林大会众:大人,我们真的冤枉啊!
慕容:真的冤?罢了!以后都安分点!
武林大会众:多谢大人!青天大老爷啊!
慕容:打一棍子给一甜枣虽是驯化的不二法门,但只要棍子挥地好,哪怕再小的枣子也会显得特别甜,甚至棍子本身就会有甜枣的效果!
导演:心!悦!诚!服!
112、兄弟决裂(上)
诸葛正我的办事效率很高,不过几日工夫便将少林的僧侣名册如数清理了一遍。此番清理之后,共有二千余名没有度牒的少林弟子被打发离寺还俗回家,其中便有童婴入寺的虚竹。
慕容复在河南府的后堂听闻此消息,不由哑口无言,只在心中暗道:虚竹此人还真是命途多舛,刚认了爹娘,转眼爹娘就进了大牢;正发愁如何继续留在少林为僧,一会他连和尚都不是了。也不知这些变故会不会对他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造成巨大的冲击?
“对了,”诸葛正我偏在此时又补上一句。“虚竹先生要求入监探望玄慈与叶二娘,我已允了。”
大牢那种地方,哪怕是五星级品质恐怕也好不到哪去。玄慈与叶二娘一个地位高绝一个心狠手辣,几时受过这种苦?也不知待虚竹见了双亲láng狈不堪的模样,会不会更为痛心?想到这,慕容复不禁问道:“你就不怕虚竹劫狱?”
“我已知会虚竹先生,那些狱卒皆是些不懂武林的粗鄙百姓。若要劫狱,请他万万饶过这些人的xing命。”诸葛正我一脸正气地答道。
慕容复闻言立时一窒,翻出为数不多的残余良心,默默地给老实迂腐的虚竹点了支蜡。
好在诸葛正我也无意总把话题在虚竹身上打转,续道:“这次清理出来的没有度牒的假和尚人数众多,有些是童婴入寺如今皆已老迈,打发他们回家也无亲可投。藏经阁里有个扫地的老人家,看着至少得有七八十了,耳聋地厉害,我与他说话他也听不明白……”
扫地僧?怎么就忘了他?慕容复的额上即刻沁出一层薄汗,后面的话是再无心去听。只在心中暗道:这样一位重量级的BOSS怎会耳聋?他是懒得与你搭话吧?
待慕容复再度回神,诸葛正我已然说道:“……我已做主将六十以上的老人的名单整理出来,准备安排他们去别的庙宇投靠,你说可好?”
慕容复即刻大摇其头,义正辞严地道:“既然这些人年纪老迈,再让他们跋山涉水我也不忍,万一死在半道上……还是给他们补张度牒,让他们留在少林终老罢。”
“补度牒?那银钱……”诸葛正我试探着发问。
“自然是少林出!”慕容复不假思索地回道。
诸葛正我点了点头,没有答话。我早该猜到的!片刻后,他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还有那位大理镇南王……”慕容复忽然道。
诸葛正我瞬间一挑眉,压低声道:“那日武林大会之后,他一直带着身边侍卫四处沾花惹糙,我看他短期内没有回大理的打算。你的意思是……”
诸葛正我与他这么有默契,慕容复不禁微微而笑,轻声道:“过些日子,设法将这位镇南王和他的手下一并请来。日后……许有用场。”
慕容复话音一落,两人即刻相视一笑。
不一会,马涓又匆忙走了过来请示道:“大人,既然少林寺打开了局面,东京周边五路上百处庙宇道馆的缉查整治便可即刻推进。一应行程下官俱已安排妥当,不知大人何时动身?”
“……明日启程。”慕容复沉吟片刻,给出了确切的时间。
却是马涓见慕容复又换了一身常服显然是要出门,即刻拉下了一张晚/娘脸,硬声质问:“大人这是要去哪?”
慕容复是一见马涓那张讨债脸就头大,忙不迭地起身要走。“我去散步,一会就回来!”
马涓却是不依不饶,只冷声道:“大人是要往何处散步?为何不带随从保护?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马涓与慕容复相识是在元祐元年,那时司马温公要割五砦之地给西夏,是慕容复力挽狂澜保住了国土。自那时起,马涓便对慕容复极为敬佩,甘心追随他为他鹰犬爪牙。直至今年三月,慕容复来少林寺巡视,竟卷入江湖仇杀身受重伤。待他清醒过来已是大半个月后,可他非但不思如何补回时间保全仕途,反而方寸大乱闹着要去寻结义兄弟萧峰。虽然到最后慕容复还是清醒了过来,但马涓心目中的那个高不可攀深不可测的偶像却是彻底坍塌了。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朝廷、为了天下万民,短短半年内马涓迅速从一名只拥有幼稚政治理想的状元郎成长为一名锱铢必较,随时监管上官不要偷懒惹事的管家公。其中的血和泪,真是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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