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萧峰之间就像是一场赌局,萧峰资本雄厚赌术jīng湛,而他捉襟见肘技术蹩脚。就像每一个赌场里每日都在上演的一般,赢家总是挥洒自如气定神闲,而输家赤眉白眼歇斯底里。送走阿朱又附上丰厚嫁妆,那已他最后的尊严。他不曾尝过爱qíng的甘甜,也不知爱qíng的深邃,但却确确实实地明白爱qíng的疯狂与狠毒。成全一对有qíng人,总比把自己变成如母亲一样的杀人犯qiáng。
慕容复知道,他可以承受萧峰与阿朱神仙眷侣,与他则形同陌路。他就像是过眼云烟,从此消失在萧峰的生命里。或许二、三十年后,他在与儿孙的闲聊中会不经意地提起他的名字。只要不是破口大骂,那便够了。
可惜,阿朱还是死了,死在燧发枪下。
你深深爱着的人,深深地恨着你,该怎么办?
慕容复已无暇再去质问命运的吊诡与荒谬,尤其当他清楚地意识到:如萧峰这样的英雄豪杰,顶天立地俯仰无愧,怕是连恨也不屑的。萧峰会怎么做呢?将他的存在从自己的生命中全然抹去,再无痕迹。所以,舍下一切脸面、尊严,留下些什么吧,也算给自己一个jiāo代。
——别管三七二十一,先睡了再说!反正也不能比现在更糟了。
这便是慕容复的回答。
可原来,真的可以比现在更糟!
整件事,萧峰可以感到恶心、憎恨、鄙夷,怎样都可以,唯独不可以是回味、留恋、爱!这算什么?阿朱算什么?他自己,又算什么?
曾经拥有过光明的人,若是被扯入暗无天日的地狱一定会发疯。可若是一个已经习惯了地狱黑暗的人,一旦让他见到阳光,他只会、也只能,毁灭它!
“我不想,再被选择……这一次,我要自己选。”慕容复近乎失神地喃喃自语,“我选择……放弃!”
人之一xing,湛然圆寂。涉境对动,种种皆妄。一念失正,即是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十年挚爱qíng深,四年分手惨痛,一朝前男友回头是岸,痴心人为何举起了钢刀?——一切因由尽在《权jian复国的可行xing报告》!
慕容:导演,你够了!
萧峰:……
157、皇嗣隐忧
这一天,注定不会平静。
慕容复身心俱疲,难得早早喝了药进入梦乡。哪知亥时刚过,宫中竟匆忙来人,请他即刻进宫一趟。今日政事堂负责值班的并非慕容复,但宫中突然派人相请,定然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有鉴于此,纵然慕容复分明累地随时随地都能倒头就睡,也不得不带着满肚子的起chuáng气往禁宫一行。
慕容复一路随内侍匆忙进宫,很快便来到了大宋官家赵煦的住所——福宁殿。方一进入福宁殿,他便见到向太后、朱太妃、赵煦、孟皇后等人竟齐聚在福宁殿中,且各个面色凝重,好似遇到了为难棘手之事。慕容复不敢耽搁,急忙上前见礼。哪知这才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福宁殿的偏殿中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孩子……官家……”发出惨叫的,是一个女音。那叫声凄厉尖锐,绝望悲愤已极,竟令慕容复也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
这一声惨叫之后,那声音的主人便再无声息。偏殿内,唯有不少宫女齐声痛呼“婕妤”!不一会,太医院正孙青和带着另外两名慕容复从未照面的御医一同趋入殿内。不等几位至尊发话,他们三人便已同时跪倒在地,一脸惊惶地道:“启禀太后、官家,刘婕妤脉象虚浮、流血不止,这一胎……怕是,怕是保不住了……”
可怜慕容复刚受了惊吓,还没从这一条惊天八卦之中品出什么滋味,始终一脸yīn沉端坐于宝座上的皇帝赵煦便蹭地一下跃下了龙椅。只见他二话不说,一脚踹在孙青和的肩头,疯了也似地高声叫嚷:“保!给朕保住他!保!朕的孩儿若是没了,朕要你的狗命!”
孙青和在太医院供职数十载,医术jīng湛德高望重,以他如今的年纪哪里还受得住年富力qiáng的皇帝的这一脚?大伙只听“扑通”一声,年过六旬的孙院正即被踹翻在地。只见他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可他却不及呼痛急忙翻身扑在地上,额头“砰砰砰”地砸着地板,连声道:“微臣无能!微臣无能!”
孙青和此言一出,跪在他身侧的两名太医亦有样学样,同时痛呼起“微臣无能”来。
赵煦哪里能听这种话?正要再扑上去毒打孙院正,哪知才上前两步,整个人便被慕容复拦腰抱住。耳边只听得慕容复沉声言道:“官家息怒!生死有命,qiáng求不得!”赵煦闻言登时怒不可遏,他还想挣扎着破口大骂,哪知腰间忽然一麻,瞬间便没了力气。
只见慕容复半扶半抱地将赵煦扶回座椅内,即刻扭头向孙青和问道:“孙院正,如今刘婕妤究竟是个什么qíng况?说清楚!”
孙青和见慕容复出手阻拦赵煦,免他皮ròu之苦,已是心生感激。听他有此一问,他忙又磕了个头哀声叹道:“婕妤身体娇弱,受孕不过月余,本就坐胎未稳。今日又……又不慎滑了一跤,如今婕妤流血不止已然昏迷,这胎……是绝然保不住了!”
孙青和话音方落,向太后与朱太妃便一齐垂泪,连声哭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而原本立在向太后身侧的孟皇后更是悲痛,竟忽然“嘤咛”一声,闭目倒下。
“皇后!皇后!”孟皇后身边宫女连忙扑过去,围着孟皇后放声哭喊。“皇后娘娘伤心yù绝,昏过去了呀!皇后……”
演技传神,配合jīng湛!慕容复一脸羡慕地望了孟皇后一眼,他也实在很想晕过去别管这破事啊!可慕容复能配合孟皇后演戏,却实不能容忍这满屋子的哭声。眼见这哭的叫的乱成一团,他终是忍不住高喝一声:“闭嘴!”
他这一声暗蕴内力,那些原本卖力哭喊的宫女们受他一吓,登即止住了哭。
“你们,将皇后娘娘送去后殿,寻御医诊脉。”慕容复打发走了孟皇后等一行人,便又向孙青和言道。“孙院正,事关皇嗣,不可轻忽!”
孙青和亦摇头垂泪道:“微臣无能。”
“不……不!保!保住他!”赵煦手脚酸软不能动弹,听孙青和如此言之凿凿他竟也放声大哭起来。
慕容复叹了一声,以目示意向太后与朱太妃。
哪知,朱太妃只管捏着手帕低头垂泪。
向太后也垂泪,待哭了一阵便哽咽道:“慕容卿,你是左相,你做主罢!”
这都保不住了,还能做什么主?慕容复委实无语。他知道,向太后、朱太妃乃至孟皇后各个避嫌不愿发话,是怕官家事后迁怒。反而是慕容复自己,官家一向不喜,早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而从政治角度而言,天家无私事。慕容复既为首相,便是整个大宋的大管家,由他处置此事却也不是说不过去。
“如此……救人要紧!”慕容复当下轻叹一声,缓缓道。“官家与婕妤正直青chūn年少,是这孩子与天家无缘。将来婕妤养好身体,孩子总会再有的。”
有慕容复这一句,向太后与朱太妃即刻齐声向赵煦劝道:“官家,慕容卿说得是啊!”
赵煦却始终咬牙不语。
慕容复委实没有耐心等赵煦痛下决断,古代女人生产如闯鬼门关,这小产也差不多了。孩子既已不保,总要保全大人。他当下便道:“孙院正,救人要紧。去罢!”
孙青和等的就是这一句,急忙应了声是,与另外两名妇科妙手回偏殿救人了。
然而,却终究连刘婕妤也没能保住。
慕容复陪着几位至尊在正殿一直等到了子时之后,却只等来孙青和等三名御医青白着脸回道:“婕妤流血不止,已经去了。”
“爱妃!爱妃!”赵煦的手脚终于恢复了气力,一路哭嚎着冲向了偏殿。赵煦与刘婕妤一向感qíng甚笃,此时刘婕妤香消玉殒,赵煦的确是伤心yù绝。
慕容复见滑跌小产也能死人,亦是目瞪口呆。他还记得,历史上这位刘婕妤深受赵煦宠爱。赵煦为了她不惜与百官大打出手,死活要将从无过犯的孟皇后废黜,扶她为新皇后。最后,亦如愿以偿。当然,后来赵煦又与新皇后闹翻,二度废后便是后话了。这位刘婕妤既能说动皇帝为她废后,堪称一代宫斗高手,怎么轻易就死了呢?慕容复真是一头雾水。然事已至此,已非人力可以挽回。只见他沉默了一阵,方叹息着道:“太后、太妃,节哀顺变。”
朱太妃与赵煦是亲母子,xingqíng又向来柔弱,闻此噩耗只不住呜咽。
向太后却比朱太妃稍微坚qiáng些,哭了一阵便道:“慕容卿且去劝劝官家罢,这是他与刘婕妤的第一个孩子……”
待慕容复将赵煦从刘婕妤的遗体上扒拉下来,送入后殿更衣休寝丑时都已过半。jīng疲力竭地离开福宁殿,殿外只剩下了孙青和一人。慕容复与孙青和有旧,见他在等自己便忙上前拱了拱手。
孙青和四下一望,待确定并无旁人才将慕容复扯到一旁深揖一礼。“今日,多谢慕容大人回护之恩!”
“孙院正不必多礼。”慕容复一面伸手扶住他,一面用力摁了摁如针刺火燎的太阳xué,终是忍不住问道。“凭孙太医的医术,如何竟连小产妇人也保不住xing命?”
说起这个,孙青和即刻苦着脸一声长叹。“下官酉时接到的消息,说是刘婕妤不慎滑倒有小产之虞。待与两名同僚前去诊脉,这孩子早就不保了!倘若那时便当机立断落胎用药,刘婕妤也不会……可,可官家咬死了定要保住皇嗣……这用药不当又拖延了几个时辰,便是条七尺大汉也抵受不住,何况刘婕妤区区一个弱女子?”
慕容复听了这番解释,不由又是一阵无语。
“……如今刘婕妤xing命不保,我这院正也算做到头了,该告老还乡了。”说到这,孙青和忍不住轻轻一叹。官家蛮不讲理又喜怒无常,委实难伺候,还是赶紧收拾包袱滚蛋才是正理。“却是有一事……要说与慕容大人知晓。”说到这,孙青和即刻凑到慕容复耳边低声言道。“下官为刘婕妤诊脉,发现婕妤小产并非滑倒,而是被人以重物砸伤!”
“什么?”慕容复闻言顿时惊诧不已。这刘婕妤是后宫妃子,向来受官家宠爱,连孟皇后都要退避三舍。如今她又有孕在身,竟是何人如此大胆出手伤了她,以致一尸两命?他心中隐隐有个模糊的想法,只是疲累过甚一时之间竟是如何也想不明白。
却是孙院正说完这条八卦便自觉回报了慕容复方才的恩qíng,这便告辞而去。
慕容复又在原地站了一阵,刚想思量一番前因后果,方才那些宫女哭叫声与官家的嘶嚎声便又在脑中不住回响,扎地他整个头颅跳痛不休。慕容复忍不住再度伸手摁了摁额角,终是放弃思考。
正yù离开禁宫,不远处竟又有一名内侍快步走了过来,躬身道:“慕容大人,太后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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