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乔峰惊叫一声,急忙上前扶住他,一手撑着他的后背,将一身浑厚的内力缓缓注入他体内,为他调息。慕容复如今年方二九尚未长成,在军中一年,他日夜cao劳便是铁打的也支撑不住。只是乔峰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因为永乐城之战而病地这般厉害。“慕容贤弟,你不该自责,你已尽力!”
慕容复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却仍微微摇头,只望着种谔低声道:“经略,如今此地战事已了,学生也该回huáng州侍奉老师了。”
“慕容,你要走?”种师道又是焦急又是不舍。
乔峰亦道:“纵然要走,也该先把病养好。”
慕容复勉力闭了闭双目,苦笑着道:“乔兄,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一日在此地,便一日好不了……不如,眼不见为净!”
“滚吧!滚吧!”种谔亦是无可奈何,只大声抱怨。“也不知他苏子瞻怎么教的学生?”不知与谁赌气般猛一摔袖,扬长而去。
乔峰却只紧紧地握着慕容复冰冷的手,他从不知道,原来这具无力地依靠在他怀中的身躯是这般地单薄;正如他不知道,原来他生xing太善担不起这些沉重的生死。他只知道,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慕容复就这么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萧大侠,有啥想法不?
乔峰:不要得罪慕容!千万不要得罪慕容!如果我错了,我就给他道歉;如果他错了,我还给他道歉!
慕容:乖!
33、一个病娇的养成
两日后,慕容复的病qíng略有好转,他披衣起身写了一份辞表呈给种谔,辞去凤州助教的官职。种谔目光复杂地望了他半晌,默默地收下了他的辞表挥挥手令他退下了。
慕容复走后,种谔低头翻了翻他的辞表,长长地叹了口气。慕容复这个从九品的凤州助教实在是比芝麻还小的官,要辞职只需一封文书递到吏部,官家与朝堂上的相公们甚至都不会知道他的消息。谁又能想到,来日朝堂上的一场动dàng全由这区区芝麻官一手掀起呢?那日种谔问慕容复会否入仕,心底实已起了杀心。只是后来见他因这场战事再度吐血,这才作罢。慕容复此人才gān过人又毫无忠君之心,《三国演义》中那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jian雄”说的正是他。若非这些时日以来的相处,令种谔深信了他的悲天悯人之心,纵使慕容复曾助他多少他也顾不得了。
无官一身轻的慕容复又向种师道与乔峰辞行,种师道依依不舍,乔峰却正色道:“我陪你回去!”不等慕容复回话,他又紧接着补上一句。“你还有病在身,孤身上路我不放心。”
此时邓百川或公冶乾若在慕容复身边,必然要大声质问:“我不是人?”
只是如今这二人并不在慕容复的身边,乔峰的话偏又说地过分得理直气壮,以至慕容复一时竟忘了反驳,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音问道:“乔兄也要走?”
乔峰点点头,答道:“战事已了,我也该回丐帮复命了。”
乔峰这么一说,种师道登时急了,当下叫道:“怎么走了一个又一个?乔兄,我叔叔正要上奏为你请封,以你的功绩,一个七品校尉总跑不了。你……”
种师道话未说完,乔峰已然伸手拦住他,幽幽道:“种兄,乔某来此原也不是为了求官。更何况,这战场上的刀箭是看得到的,官场上的刀箭却是看不到的。纵使我武功再高,也防不胜防,不如求去。”
乔峰把话说地这般透彻,种师道也是哑口无言,愣了许久才恨声道:“我便是不明为何这世间总有那许多不知所谓之人,一会闹文尊武卑、一会争小人君子,可他们除了弄权乱事,又做得了什么?”
慕容复闻言不由莞尔,只道:“想必是太闲的缘故。”宋朝公务员的待遇向来优渥,不但每年有长达一百多天的假期,更由于冗官众多工作量也十分轻省。这些当官的有钱有闲,自然要闹点事出来刷刷存在感。
眼见自己看好的两人皆对入朝为官兴趣寥寥,种师道也是黯然,只道:“日后我常在边关,你我兄弟怕是难有相见之时。”
慕容复与乔峰相视而笑,异口同声地道:“我们身在江湖逍遥自在,但凡种兄一封书信,我们必定随传随到绝不推搪!”
慕容复是贵胄公子,乔峰却是个江湖客,收拾行李远比慕容复更为麻利。不过三日,他与丐帮的几个兄弟便打点好行装,与慕容复一同上路。出发前,乔峰又去寻慕容复商谈路程安排,哪知方走到半道上就见公冶乾押着徐禧往城外行去。乔峰心中一动,不知为何没有惊动那两人,悄悄地跟了上去。
城外,慕容复早已等着徐禧。见到他出现,他指着一旁准备好的包袱道:“徐大人,我既已答应不杀你,今日便放你离去。这包袱里是一些gān粮和食水,还有我私人送你的五百贯程仪。你身边的这位是我的家仆公冶乾,他会陪你一同离开,寻个避世之所将你安置妥当。只是有件事要让你知道,你的遗表种经略已上呈官家。你若再出现,便是欺君之罪,望你好自为之。”
徐禧在土牢里被慕容复好吃好喝养了几日,早已恢复了jīng神。前思后想一番,便知是中了慕容复的毒计。他是朝廷大员官家亲信,纵使吃了败仗,如何发落也不是种谔能一言以决的。那日他若能咬紧牙关熬上几日,待李宪与沈括赶到,种谔必得放他出来。然而如今他被慕容复一吓,糊里糊涂写下遗表,种谔只需再寻一具无名死尸,他徐禧的存在就被悄无声息地抹去了。想到一生功名利禄就此毁于眼前这少年人之手,徐禧不由满心怨毒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嘶声问:“你究竟是何人?”
徐禧的那点微末心思慕容复如何不懂,然而他却只满不在乎地道:“学生,姑苏慕容复。徐先生,上路罢!”
徐禧也好似明白此生此世自己拿他无可奈何,再不发一言,背上包袱转身便走。
公冶乾走上前来向慕容复抱拳一礼,忽而在慕容复的耳边低声道:“公子爷,当真要放他走?”
慕容复目视公冶乾片刻,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公冶二哥办事,复官一向是再放心不过的。”说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这二人话音极低,徐禧又是一介书生,自然一无所觉。唯有躲在不远处偷窥的乔峰字字入耳,他在原地怔了许久,好似早料到了这个结果又似仍不敢置信,最终只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乔峰不知,就在他走后,慕容复又提起了另一人。“那李延宗如今可还活着?”
“还活着,公子爷的意思是……”公冶乾试探着将手掌在自己的颈间重重一划。
慕容复摇摇头,悠然道:“待你办完此事,想办法将此人押回燕子坞,我另有用处。”
公冶乾虽不明慕容复的用意,但却已立下誓言唯慕容复之命是从,当即领命称是,与慕容复告辞一番后,陪着徐禧一同离去。
元丰五年十月,慕容复与乔峰在一场小雪之后启程离开了银州。犹记得一年前,二人来到米脂亦是这雪落时节。那时米脂寨中兵多将广人声鼎沸,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宋神宗主政期间的伐夏之战绵延两年,耗费钱粮无数,最终不但没能如愿平灭西夏,反而损失了大批西边名将种子。对外大宋的威势与国土未见扩张;对内,伐夏之战耗损了大宋的元气与财富,这一仗大宋亏地很厉害。
乔峰慕容复一行自银州一路南行,莫约半个月之后才终于抵达凤翔府地界。之所以行路缓慢,却是因为慕容复在路上又烧了两回。慕容复自幼习武身体康健,在军中两次吐血皆因急怒攻心之故,原本只需调息休养一阵也就无妨了。只是慕容复上辈子总是缠绵病榻,如今难得有副健康的体魄总要逞qiáng,哪肯听邓百川的老实养病?出发没几日,他趁着邓百川去准备膳食,自己偷偷拉着乔峰练了一趟拳。北乔峰与南慕容jiāo手,正是旗鼓相当惊心动魄,两人自天明打到点灯,各自出了一身大汗连呼痛快。结果,当晚慕容复便受寒着凉,病倒了。
慕容复乃是鲜卑慕容氏的唯一血脉,邓百川平时把他看得比眼珠子还紧,见慕容复病倒如何肯善罢甘休,当即杀到乔峰的客房,直将他骂地狗血淋头。乔峰自知理亏也不敢回嘴,见邓百川一人忙里忙外着实分身乏术,又自告奋勇来照顾慕容复。
邓百川打上门大骂乔峰原是趁着慕容复喝药入睡之后,只是慕容复后来睡醒,自然也就知道了。哪知,纵使他对乔峰百般致歉,乔峰也仍觉得当时慕容复早已说明点到为止,是他自己打发了xing不管不顾才令慕容复病倒,是以对慕容复照顾地十分周到。然而,乔峰却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生病的时候是绝不能惯的。
慕容复却也并不是吃不得苦,他两世为人又兼颇有生病经验,xingqíng向来坚忍,一点小小病痛自然不会不能忍,不能忍的却是旁的事。慕容复两世富贵,吃穿用度向来jīng益求jīng。尤其上一世,只因病痛缠身已有种种缺憾,是以在能满足自己的地方更是绝不亏待。而眼下他身在边关苦寒之地,要什么没什么,加之中医不如西医见效快,要他日日卧chuáng休养直如坐牢。
慕容复闲极无聊,自然要日日折腾,一会嫌弃饭菜不合口味,一会又不满客栈油灯太暗看不了书。不过几日的工夫,来给乔峰打下手的蒋长运就已看不下去翻着白眼走了。好不容易熬到他好了七八分,再度启程,哪知刚过了庆州地界,竟又倒了一回。
慕容复自幼康健连咳嗽都少见,如今接连病了两回直把邓百川吓地魂飞魄散,忙请了大夫来把脉。怎知大夫问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慕容复自认好地差不多了,剩下那几日的汤药他趁人不备偷偷给倒了。这一回,连邓百川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唯有乔峰不以为意取笑了慕容复两句,仍旧每日听他差遣任劳任怨。
这日,一行人抵达凤翔府地界,眼见天色已暗,便打算先行投宿明日再行启程。他们这一路行来皆是穷苦之地,常常寻不到客栈落脚,如今身处的地方也只是凤翔府的一处小村落。蒋长运四下打量了一番,便向乔峰建言:“乔大哥,看来今日只能去住土地庙了。”
乔峰这一行人全是丐帮弟子,错过宿头便是露宿野外也是平常。只是乔峰回头看了眼马车,便摇头道:“不如去村子里瞧瞧,许有人家宽裕些,请他们腾间房给慕容贤弟。”
蒋长运还未答话,马车里的慕容复已掀起窗帘揉着眼睛发问:“到哪了?”这回邓百川请的大夫十分有经验,在慕容复的药中下了不少安神的合欢皮,药倒了果然一路上安分了许多。
乔峰再顾不上蒋长运,急忙策马上前,摁着慕容复探出窗外的脑袋,口中直道:“快回去,外面凉!”
慕容复方才睡醒,兀自懵懂,竟任由乔峰他将摁了回去,只道:“口渴,有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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