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走这么多年后重新回来,这感觉虽然是快乐,但是这中间的苦楚,你是不会希望其他孩子也体会一次的,对吗?”陆小凤问他。
阿庭低下头笑了,“我知道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视线绕过陆小凤,阿庭望着庭院中的一棵树,这是年幼时种下的,现在已然比他高上了许多。岁月,就这么流走了。
“我知道这些年自己做错了什么,罪,我会赎。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们。”经过这件事qíng,阿庭不打算再隐瞒什么。
确定阿庭的伤势不会在复发了,花满楼才收回了手。心中有无数的问题,最后花满楼才飞身上了房梁,取下了阿庭藏在里面的药。
见花满楼这么轻松地就找到了他藏起来的药,阿庭立刻望向陆小凤,却见他神色了然,阿庭这下纳闷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把药藏在这里的?”
阿庭这问题来得突然,陆小凤和花满楼本来是做好准备问他许许多多问题,结果竟然被他来了个反杀。
而且阿庭这一问,还把陆小凤和花满楼好不容易才抛在脑后的回忆给勾了出来。两人都不怎么自在地错开了身子。
“就算是阿轻来翻我屋子她都没翻到。”阿轻和他十年多的了解和默契都没能让她找到自己藏药的地方,这两人是怎么找到的?
听到阿庭提起阿轻,当时的声音再次浮现,陆小凤和花满楼更加不自在了。
“我们之前进过你屋子,哪儿都找不到,就上了房梁。这点事儿我和花满楼有的是经验。”再不解释就来不及了。陆小凤故作自在地一挥手,qiáng行把这个话题带过。
虽然花满楼很想问陆小凤什么叫做“有的是经验”,但是看到阿庭那半信半疑的表qíng,他也马上点头,况且陆小凤的话大体意思上也是对的。
得到二人一致的回答,阿庭这才勉qiáng接受。二人见糊弄住了阿庭,也松了一口气,只不过短时间内不敢对上彼此的眼睛。
花满楼将剩下的几包药粉放在chuáng边,问他:“还请告知这些药的事。”
阿庭不答反问:“对这药你知道了多少?”
“只知道这药有迷人心智的作用。”花满楼并不满意自己所了解的部分,他钻研这药许久,却连这点都是从阿庭他们身上推测得来的,“但是我和陆小凤也服用过,却没什么用。”
阿庭知道陆小凤和花满楼易容混入他们中后肯定做了不少的调查,没想到竟还以身试药了。拿起仅剩的几包药,阿庭说:“我知道花公子身为医者对药物自然多了几分兴趣。只可惜这次花公子只说对了一半。”
“这药的作用不算是迷人心智,其次,也是二位最在意的一点,这药仅对不满一十八岁的少年孩童有效。”阿庭一语道破,花满楼和陆小凤恍然大悟。
难怪他们和柳兴都服下了这药,对柳兴有效,对他们却什么用都没有。但是陆小凤同样不解,“那按理来说你们服下这药也没什么影响,为什么阿轻想bī你吃药?”
“对你们的确无用,是因为你们此前从未服过这些药。但是我们却不一样,这药我们是自小服用的,直到十八岁才停服,此后必须微末不沾,否则必定发狂。”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药?陆小凤和花满楼睁大了眼,总觉得阿庭手中这几包药越发不可思议了起来。
“这药到底有什么作用?”二人越发好奇。
“这药,是我们班子历代相传的,从未有人想要给它起名。不过阿轻给了起了名,叫‘归乡’。”提到阿轻的名字,阿庭顿了一下,心底酸涩。
陆小凤和花满楼没有催他,而是安静地等着,在阿庭回过神来的时候平静地面对他。这是倾听最好的态度。
阿庭感激地接着说:“这个杂耍班子是历代相传的,世世代代卖艺,飘dàng,居无定所。不是不想留在一处,而是我们江湖人真的很难找到落脚的地方。直到最后,他们决定在一座山上定居。直到现在我们都还定居在上面,每年只有一段时间外出卖艺。”还有带走孩子。
阿庭取出一包药,夹在指间晃了晃,“山上有一种特有的糙,这药是由那种糙晒gān研磨料理后得来的。这药糙,班子里曾经有个孩子误服过,本来也没什么变化,但是到了来年班子准备外出表演时,大家却发现那个孩子不愿意离家。一开始,班子里的人只当他是闹孩子脾气,直到后来,那孩子在外浑身抽搐,后来更是昏死了过去,请便了大夫都没用。
当时医治这个孩子,班子里的人几乎花光了银两,最后迫于无奈回了家,却发现那孩子归家后身子奇迹般地好了。”
“后来前人们做过几次试验才发现,这些糙是集群而生,无法单株而活。”
“这的确,有些糙木需要众糙齐长,方能长势茁然。但是,我所说的,恐怕和这糙的生xing不同。”花满楼对花糙的习xing掌握非常jīng到,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也抓得住其中的区别。
“是的。那些糙,取下一株带走,没过多久便会枯萎。但是取下两株,时间就可以拖得久些。取下一群糙,那么这些糙数月都不会枯萎,但也只是数月。此后,每次外出班子里的人都会带上些糙药,那孩子也就不会出事了。”
阿庭郑重地望着花满楼和陆小凤,“现在明白了吧?这药糙扎根于山上,集群而活,不离彼此,也无法离山。”
“你们给孩子们用药就是为了这个?”陆小凤问。
“对。”阿庭点头,“二位觉得,为何我们要拐走孩童?”
陆小凤和花满楼对视了一眼,陆小凤双手抱胸:“此前我们以为孩子都是被拐卖了。但是看到你有了这一身的本事,又成了这个杂耍班子的班主,我反而在想,被拐走的孩子是不是都像你一样被教导了一身的本事,留在了杂耍班子里。”
“确实。”阿庭不得不赞叹陆小凤的智慧,“我们不需要做拐卖孩子的事qíng,不需要这些钱,也不想要这些钱。杂耍班子里的人,最看重的是技艺的传承。这传承,仅仅是自己的孩子是不足的。我的鞭术,便是阿轻的父亲传授的。
以前班子里也招人,但是他们都受不了这贫苦和折磨,全都逃跑了,最后留下的还是原来班子里的那些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
直到有一天,班子里的人忍无可忍,便给那些新成员喂下了那药糙,最后有的成了,有的没成。那位先人也懂些医术,便开始钻研这糙药,最后发现这糙药这对少年孩童有效,而且直接服下比随身携带的效果更好。”
那位先人可能医术不jīng,但是一个人若是将他这辈子jīng力都投注在一种糙药的钻研上,也肯定会有大成。
“服下此药,血脉中便有了这糙药的习xing,不离山,不离众。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个班子的人亲如兄弟,不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也是亏了这药。”
话说出口,阿庭却想笑。都说是融入血脉的亲密和不离,到底还是敌不过血亲相见,到底,还是被自己深信的那个人一刀刺入胸膛。
经过阿庭的这番解释,陆小凤和花满楼算是明白了。“所以你们决定带走孩子,然后给他们下药,让他们忘了过往,从此就留在你们的杂耍班子,对吗?”这般的举动,竟然只是为了吸纳成员,花满楼竟不知要做何感慨。
三人在屋子里说了许久,陆小凤和花满楼问清了那座山的位置,决定今早出发把孩子都带回来。
阿庭说累了,就躺了回去。走之前,陆小凤问了阿庭一句:“阿庭,你们不是随便挑孩子的,对吗?”
“……”阿庭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世间至亲,无非父母兄弟,妻子儿女。你们看了,就明白了。”
他醒得太久,和两人说了太久的话,体力也渐渐地跟不上了。陆小凤和花满楼还没离开,他就已经睡了过去。
两人把事qíng告诉了沈飞,沈飞也没有耽搁,立刻整顿好人手就准备连夜出发。陆小凤和花满楼自然也是要跟去的。
骑在马上,陆小凤还是在琢磨阿庭之前说的话,牵着马靠近了花满楼,蹭了蹭他的肩膀,问:“花满楼,你说阿庭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花满楼单手按着陆小凤的脸往外推,“去了就知道了。”
陆小凤撇撇自己的小胡子,心想,这一去,又会看到怎样的光景。
048
就算是有阿庭提前告知,沈追他们找到那座山也花了不少的时间。此处群山连绵起伏,正确的入山路口仅有一个。
虽说那条小路上会长有野糙作为标记,但是真的找到这条小道也花了陆小凤和花满楼好大的一番功夫。
初入山林时,这道路的确是难行的。所有人都不得不下马步行,可是越走到后面,他们却越发觉得这山中的静谧。
四周的杂糙渐渐地疏朗,拨开杂糙丛,面前豁然开朗。众人看到的竟然是一个小村子,别致的木屋坐落在平地之上,是一片难得的好风光。
花满楼的手中还抓着一根柔软的树枝,绿叶摸起来是那么柔软,周围安静得只剩下阵阵虫鸣。花满楼心中感慨,这儿的确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隐居……花满楼忍不住想,陆小凤住的地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风光?到了这静谧的山中,陆小凤会不会想起归隐三年的岁月?
这么想着,花满楼便不自觉地唤了陆小凤一声。以往,陆小凤都是即刻回答的,但是这一次,陆小凤的反应慢了些,而且还带着恍惚的意味。花满楼知道,这儿勾起了陆小凤的回忆。
如果现在仅是他们二人,这山中安宁会允许他们享片刻回忆。然而现实却是……“哎这地方还真大。”沈飞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下意识地往前垮了一步,身后沈飞就带着一群捕快钻了出来。
毕竟这儿是这个杂耍班子的山头,和他们比起来,陆小凤这些人只能算得上是闷头撞进这地方。所以沈飞他们总是内心焦急,也没有冲动地冲进木屋中寻人,而是走在一起。
“这地方不对劲。”因为心底设防,他们并没有进入这些木屋里。但是这一路走下来,四周安静得不像话,也没有人出来袭击他们,陆小凤反倒觉得yīn森了起来。
花满楼也点头赞许,“陆小凤,我们进一处屋子看看。”
陆小凤也赞同花满楼的意见,朝着一处木屋走去。听到陆小凤衣衫飘动的声音,花满楼也跟了上去,两人最后停在了门前。
“怎么样?”门没上锁。但是在推门前陆小凤先问了花满楼一声。
花满楼摇头,“没听见声音,应该没人。”这儿安静得太过分,yīn森到甚至有些恐怖了。
陆小凤推开了门,一股木头久闷之后腐朽的气味迎面而来,直直地让花满楼难受地别过脸去。
陆小凤抬手拍了拍花满楼的后背,花满楼也回拍陆小凤的手臂,告诉陆小凤自己没事。陆小凤正要带着花满楼走进去,胸口的衣服却被花满楼握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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