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
“嗯?”
“你什么时候长得这样高了。”
帅宫愣了一下,还没回答就听到朱雀一声轻笑,“啊,从你十五岁开始就已经超过我了呢。这一年年的,已经长到我要抬头才行了。”
但是,我依旧不能为你分担丝毫。
萤心中一顿,不甘心的qíng绪冒了上来,眼神都变得暗沉许多。
朱雀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拍了拍帅宫的手,“不要想这么多,你已经帮了我许多了。只不过最近有些疲累,所以总生出一些不常有的感慨。”
“……再过些时候就好了,”帅宫无力的安慰道。他也不知道还要再过多久,才能从这样的状态中结束。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萤素来是个自信坚定的人,现今这样进退两难的样子,那是已经遇到十分棘手的状况了。
“是啊,再过一段时间也就好了,”朱雀直起身子,像是为自己鼓劲一般重复了一遍。又对萤宫笑道:“到时候我想先去看梅花,你可知哪些地方的梅花是最好的?”
“现在还不知道,”萤顿了一下,心cháo忽而澎湃起来,“但是没有关系。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找,总有一日能找到最美的。”
朱雀笑了一下,“正是这样没错。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找……”
现在这样遥想着以后时光的时刻是如此平静,但也正是冬风呼啸而来前的和煦罢了。朱雀与萤都知道,这一时的平静不过是各方对峙爆发前的宁静假象。过不了多久,总有需要一个了结的时候。
在新年到来前的某一天晚上,朱雀院连夜报来的消息点燃了御所中每一个不安分的火盆。众人从迷沉的睡梦中惊醒,冷汗浸湿衣背——
桐壶院旧疾复发,人已陷入昏迷,大有西去之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因为胃病在chuáng上躺尸的我,也带有西去之兆。
第88章 离前
这可怕的消息传来可真是惊坏了所有人。当如一个闷雷炸响在众人头顶,吓得人回不过神来。已经顾不得会过于招摇这样的议论。朱雀陛下、东宫殿下还有帅宫殿下几乎是连夜出宫赶到了朱雀院。不久之后,各公卿大臣也迅速赶到。桐壶院房间外面正坐了一圈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里面的消息。
驱邪的法师在外围喃喃念着祈祷的咒法,连成一道道奇怪的声音响彻在寒冷的夜晚。太医诊治时的身影投she到昏huáng的门纸上,怪异而可怖。如同某具象的鬼怪正在做着污邪的事qíng。
东宫殿下望着里面,心下一片冰凉。他想要抬头询问母亲,他敬爱的父亲是否还能继续醒来。但是一个寒噤过后,东宫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在何处。依赖着的母亲正坐在另一个隔着竹帘的地方,看不见声音更看不到表qíng。泉觉得自己无助海害怕极了,忍不住发起抖来。
然后,他被搂进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皇兄陛下……”
“没有关系,泉,”朱雀把泉搂到自己怀里,抚摸着他的背脊轻声宽慰着,“不要害怕,很快就没事了。”
“真的么,皇兄!”泉急切地去握住朱雀的手,声音里泄露出恐惧与不安,“父皇,他,真的会醒过来么?”
这个孩子从小在父母兄长的呵护宠爱下长大,不曾经历过世间许多生离死别的哀愁。那个自己如此敬爱的父亲若是从此离他远走,不论是否懂的人世伤悲,与他而言都是一场苦难。
泉还不够勇敢,被坚守的信念并不能由自己来找寻。所以,他如此急迫地向朱雀求助。那是他的长兄,人间的君主,现在可以值得信赖的人。
“是的呢,”朱雀对他这样说:“泉还在这里,父皇怎么会忍心就这么离开呢?所以不要害怕,在这里等父皇醒来就好。”
“是,是呢……泉还在这里,父皇不会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丢下我的。”
泉这样安慰着自己,终于稍稍镇定了下来。但是夜间的寒风依旧让他不停地发着抖,很是难熬。幸而朱雀陛下将东宫护在自己的怀里,总比他一人qiáng忍着要qiáng上许多。
大约到了天快亮的时候,那扇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疲惫的太医从里面走出来,跪在了陛下面前答话。身后蠢蠢yù动的臣子们都想往前打探消息,奈何声音太小,也只有前面几个人断断续续听到一些些片段而已。
听完太医的禀报,朱雀点头示意知晓。大臣们无法从他严肃的表qíng上看出什么,惴惴不安独自揣测着圣意。
陛下先命太医下去休息,派人将消息传给后面的中宫和弘徽殿女御。着人值守待命,祈颂的要日夜不停。吩咐将已经睡着的东宫待下去休息,朱雀宣布留驾于此,直到桐壶院醒来为止。
几道命令传下,众人心中也有了各自的打算。大臣们先当告辞,回到各自的地方等待消息。女御更衣们除了中宫与弘徽殿殿下,也全部退了下去。
在这乱哄哄的退送之中,朱雀偏了偏头,与站在身后的帅宫的眼睛对上。二人视线扫过的那一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忧心与未来的迷雾。
·
桐壶院此番的病症来势汹汹,竟然是诊治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然陷入了昏迷当中。太医回禀的话是说,大约是上次病症并未痊愈,留下病患以致如今爆发出来。这病qíng凶险夺人xing命,粗略的估算,大概也不过是一月的光景罢了。
“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源氏公子语气十分酸涩,他怎么也想不到健康起来的父皇已经要面对huáng泉路近的局面。他心中十分痛苦,神采都萎顿下来。
朱雀深叹一口气,因为熬了一夜无比的疲惫,“现在的病qíng倒也安定下来,正在休息。还是要等父皇醒来之后再做打算。”
现在这房间之中只有陛下,帅宫还有源氏大将三位。此时的他们并不是以君臣的身份聚集在此,而是三位忧心父亲的兄弟。东宫因为累极,还在休息。几位兄长也无意惊扰他。
相比于源氏的神qíng萎顿,朱雀陛下的心事重重,帅宫殿下则要冷静许多。此时如此gān等于事无补,若是自己再病倒那才是得不偿失。于是便劝说两位兄长抓紧时间机会先休息才是。
“大家都已经熬守一夜,无比疲惫。太医既然说现在qíng况稳定,就暂时不要忧心太过,以免到时乱了方寸。还请两位兄长快去休息吧。”
“正是这样的道理……”源氏牵扯着嘴角,做出一个苦笑的表qíng,“现在方寸大乱毫无头绪,实在于事无补……那么陛下,臣先告辞了。”
朱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源氏大将行礼起身告辞。房中只剩下两个人,气氛安静下来。一直qiáng硬支撑着的朱雀晃了晃身子,然后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萤?”
“无事,且快睡一下吧。”萤扶着朱雀躺下,示意他闭眼休息。
朱雀反手一拉,牵住了萤的手,“这个时候也不必在意那么多了,你且留在这里,与我一起休息会儿吧。”
多日以来的压力在此时将这位年轻的人主击倒了。帅宫殿下纵然万分心疼,但也没有在他面前多流露出一丝让朱雀再忧心的表qíng。他只不过是小心躺在已经睡着的朱雀旁边,凝视着这张让他无比深爱的容颜,呼吸之间相依偎着睡着了。
·
桐壶院从非常虚弱的呼吸之中昏沉地醒来。他仿佛听到身边有十分激动的声响,可却又离自己那样的遥远。那种漂浮不定的感觉犹如在云端一般让人心生不安。直到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沉入地面,又变得十分沉重,叫人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守候在一旁,正探头前来查看的弘徽殿女御殿下。
“啊……”他开口呼出一个音节,发出的声音又轻又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弘徽殿殿下冷肃的眉目仿若寒风一般锋利,在桐壶院醒来时流露出一丝温qíng已然消失,化作了平日里争锋相对的狠心模样,“可真是遗憾呢,您若是早一点醒来,或许就可以看到期待的那个人也说不定。”
桐壶院动了动嘴巴,想说些什么。但又似乎想到什么,只是虚弱地笑了一笑,“你啊,这个时候了还有心qíng和我斗嘴。”
弘徽殿心里一阵抽搐,各种各样的痛苦翻涌上来。她脸色大变,在这昏暗的房间里仍是那么明显。几乎是用十分尖锐的语气,她叱道:“也就只有您才会有这样的想法,我……”
“好了……”桐壶院的声音疲倦而无奈,“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我们何必再这样不给彼此留qíng面呢。在我离去之前,多给对方留下些美好的回忆吧。”
弘徽殿没有说话,很显然她对这样的提议已然不抱任何的幻想。她曾经的期望与爱恋都在时间的消磨里化作灰烬。
从很久之前开始,她把自己雕塑成一个冷硬固执的样子,寻求着可以牢牢掌握的属于家族的荣耀。而非在一日日的等待中,盼望着早已不属于自己的柔qíng。
面对着丈夫的提议,她别开眼睛,冷淡地说:“太医已经来了,臣妾告退。”
桐壶院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人的面前,几乎是同时的,大家都纷纷来到外间请求探望。只是病人刚刚醒来,jīng神并不是很好,不能消耗太多的jīng力。弘徽殿女御命令谁都不许进来打扰,一切事宜且在外间相候。
纵是一片关心合该适宜才是,朱雀陛下下令除皇子重臣外,其他人者不得打扰。他与其他人在外间相候,随时等待里面的消息。负责医治的太医们跪坐在陛下的面前,将qíng况一五一十地细说清楚。
为了保证桐壶院的休息,房内做了许多布置。外间的杂音并不能传进来,便是熏香都换上了味道最浅最淡的那一种。
弘徽殿手端着药碗,亲自喂桐壶院喝药。或许是觉大限将至,院君并不是特别乐意,但还是熬不过女御殿下qiáng硬的态度。
直到最后一口苦药饮尽,院君本来灰败的脸色仿佛有了些变化。可再眼看去,却也并不是如此。女御方有些喜悦起来的心qíng瞬间变得黯淡失望。她将碗搁置在一边,轻柔擦拭着院君的嘴角,冷嘲道:“明明是自己不愿见人,却将我作借口。您可一直都是这样的jīng明。”
“体谅一个病人的请求吧,殿下。”桐壶院无力地笑了笑。此时的他愿意放下过往的争吵偏见,与好久不曾好好说过话的长子之母聊些往事。这可真是不可思议的事,那种平和的心境竟是要从这个一直争吵不休的人身上才能获得。
“我现在……并不希望看到他们。见到他们之后,只会觉得更加的辛苦与不舍。所以现在,就让我安静一会儿吧。”
“原来是这样,看来臣妾便是您最舍得的那个人了。”
“可不要说这样的话……”桐壶院看着女御不屑嘲讽的脸,露出了年轻的二人还能好好说些玩笑话时的表qíng,“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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