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红着脸,弯着两道罥烟眉,嗔道:“你长命百岁的活着,好好的活着,我死我的,又与你何gān?”
宝玉连忙将黛玉的手拉到自己胸口前放着,也急红了脸,热切的说道:“林妹妹,我的心在里,它并没有……没有……哎,你要我怎样说你才明白?”
黛玉抽回手,侧着身子,叹了一声,流着眼泪:“你什么都不用说,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权当我死了吧。你和宝姐姐好好的过日子吧。”
宝玉身子一颤,黛玉的话又将他活生生给拉到了现实。是呢,他现在已经有了宝姐姐,守着那位高士晶莹雪,再也不是当初那会儿还住在大观园的时候了。潇湘馆早已人去楼空,蛛丝网结满了画梁;怡红院也早已经上了锁,篱笆上的蔷薇、玫瑰也不知开了几季,院子里的海棠如今也只剩下空枝了。
宝玉捂着头,顺着墙角慢慢的蹲了下来,心里似有悔恨,似有万般痛苦,原来他们早已经回不去了。这里不是荣国府,更不是大观园。而林妹妹也早不是当初的那位潇湘妃子了。宝玉心里只觉得难受,似有千言万语,如今都只留下一声空叹了。
黛玉本来要立刻走开,却突然见了他这样,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讪讪的站在那里。背着身子默默的留着眼泪。
宝玉思前想后,扶着墙缓缓的站了起来,望着黛玉的身影好一会儿才说:“你放心。”
黛玉不明白他的话,回头问他:“我哪里不放心呢?”
“当年我也和你这样说,我以为你懂了,哪知却不明白。后来你时常病着,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你的病快些好吧,只有你好了,我身上的病也才会好。”
黛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见他寻常挂玉的地方空空如也,因此问他:“你的玉呢?”
“我给扔了。”宝玉回答得gān脆利落,他不敢和黛玉说我将它埋了,就像你当初在园子里葬花一样,也就葬在那个地方。
黛玉没有说什么,又转过身去:“你走吧。再也不要来了。”
宝玉退了两步,便向黛玉深深的作了一揖。正要走开时,却见水溶走了来。宝玉上前与水溶说了两句话,水溶道:“他们四处说要找宝玉,你怎么跑这里来呢?”
宝玉说:“我来瞧瞧林妹妹。”又深深的看了黛玉一眼,于是转身走开了。
水溶在此,黛玉不好立马走开,埋着头,泪珠儿却像断线似的珠子,一颗颗的往下掉。水溶走了几步,便到了黛玉跟前,见着她心里自是欢喜的,轻声说了句:“见着家里人了,喜不喜欢?”
黛玉依旧埋着头,只微微的点了点。
“我也怕你在家里闷出病来,想去哪和我说一声,我若不在家,你和王妃说,和南晴说也都是一样的。”
黛玉依旧埋着头,没有看他一眼。
水溶瞅着这qíng况有些不大对,她是在落泪了,是谁欺负了她不成。走到她身边,又不敢冒犯她,心疼道:“好好的,你哭什么?”
黛玉欠着身子道:“王爷没什么吩咐民女回去了。”
“你等等!”水溶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立马离开。心想刚宝玉在这里,莫非贾家出了什么事,所以她才落泪的,于是问她:“告诉我出什么事呢,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
黛玉道:“没什么事,王爷去吧。”她将手抽了回来,转身便慢慢的踽踽独行,往栖霞院走去。
看着她那纤弱的身影实在不忍,心里又想,莫非是宝玉说了话惹她不高兴了。想到该找宝玉问问去。
水溶回到了这边,台上的戏唱得正欢。又见宝玉依旧落寞的坐在那里,不过水溶突然却打消了询问宝玉的念头,心想他们是表兄妹,是亲戚。自己又是什么能,自然也不好随意过问什么。
薛蟠又在那里与人说起,他曾经跟着家里的掌柜出门经商那些所见说闻,虽然表述依旧不是很清楚,但qíng致很高,倒惹得好些人的侧耳聆听。
冯紫英又与贾珍道:“珍大哥,我爹还说要请大哥去府上一叙呢。好再事qíng过去了,只是不知道珍大哥肯不肯赏脸?”
贾珍想了想便与紫英说:“冯老将军相邀,怎么有不去的道理。不知定在哪一日呢?”
冯紫英按着父亲的原话道:“就看珍大哥哪日得空,随时都行。”
贾珍暗忖了片刻,微笑着与紫英道:“如此便好,得空了一定去拜访。”
“好嘞,珍大哥只要提前说一句就好。”
贾珍心里却想,上次那事才完,还是得远着些才罢。别没吃到羊ròu倒弄了一身膻气,多划不来。
冯紫英又来到宝玉跟前,低声与他说:“初十我约了几个人往西山涉猎去,你也一道去吧。”
宝玉原本也喜欢,只是因父亲在家,出入不是那么自由。今天因为北静王想请才允准过来散漫,要是到别的地方,只怕又不许。再者正月里常常有访客,父亲总是拉着他见了这位,见那位。宝玉向来又最恨这方面的应酬。若在家里弄得一身的不自在,还不如跟着他们出去游玩一天,日子也就混过了。
宝玉想了半天才说:“到时候我想着法子来,若实在走不开的话,也会让焙茗给你家杏奴带话。”
冯紫英拍了拍宝玉的肩膀说道:“好兄弟,我就等你这句话呢。那么这样说定了。对了,还有更要紧的事儿。卫兄弟不是葬在西山么,到时候我们哥几个一起看看他去。”
如此说来宝玉更是非去不可了。
宝玉又见台上的人早已不是蒋玉菡了,可惜他错过了最好的那几段唱词。一面惋惜,又一面想了才与黛玉相见的场景,心里越发难受。
第87章:心慌意乱
筵席散去,孟一帮忙招呼着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
水溶在书房里静坐,孟一走了进来。
“好在没有打起来,不然还不知怎样收场呢。”孟一颇无奈的说了句,适才薛蟠与临安伯家的长公子已经闹得翻了脸,差点就打起来了。
水溶说:“我记得没有给薛家那个小子下帖,他怎么就来呢?”
孟一道:“哎,王爷还不清楚他么。肯定是看在你请宝玉的份上跟着就来了,他这人爱吃好喝,又爱听戏。别的戏文倒也罢了,又请了琪官来,厚着脸皮也来了。”
水溶心想好在没有闹出什么,不然将两位都得罪了也不好。
孟一坐在下首与水溶正说些散话。不知不觉说到朝中局势来,孟一说:“忠顺王怎么和六皇子越走越近呢?”
水溶苦笑道:“政治投资何尝不可,三皇子失了势,他总得找一个新的扶持对象吧。”
孟一若有所悟:“如此看来是这样了。如今虽然大皇子是长子,若论其本事人脉,还真得算六皇子有作为。依小的看,以后成起大事也是指日可待。”
水溶突然正色道:“你都说些什么话,快快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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