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冷笑,倘若今天元妃没有来朝云宫,也许,他还能够隐忍,可是,方才的事qíng,将一切翻转。
他并不是无心绝qíng,只是,身为帝王,总要有所取舍,元妃的心机,那样深沉难测,又那样肆无忌惮地算计、欺rǔ黛玉,让他生生断绝了对孩子的怜惜。
他不愿意,要一个有着恶毒母亲的子嗣,更不愿意,因了这个孩子,而让太后心生怜悯,到那时必定会出面说qíng,保元妃安然无事,那样,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元妃,委屈了黛玉?
而这些心思,不需要告诉黛玉,他不愿意,让她被这些红尘俗世打扰,他心心念念的,只是希望,在自己的保护下,这个女子能够过得自在悠闲,忘却从前受过的伤害和委屈。
心念转动间,李稹的目光,不禁定定凝在黛玉身上,唇角复有温暖适意的笑纹绽开。
萍水相逢的邂逅,其实是一段缘分的开始,没有人知道,他多感谢上苍,让他能够遇上她。
眼前这个女子,云鬓花颜,秀眉如蹙,她唯美的一颦一笑,优雅的一顾一盼,让人不禁疑惑,疑惑这样绝美的女子,是否属于人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然而,他并不是肤浅之人,若只有美貌,是绝不能让他欣赏喜欢的,她的气质风骨,才是最吸引人的。
她寄住在贾家,已经整整十年,那些已经逝去的光yīn,日日夜夜恩怨jiāo织,闲言碎语不绝于耳,说不完的孤独凄凉,道不尽的委屈伤痛,通通都压在她的身上,叫人怜惜感叹,如此单薄的身躯,如何能承受得起那么多的清愁与算计?
然而,她看似柔弱如柳,风chuī便会倒下,骨子里,却有着郁郁青竹一般的坚qiáng柔韧,叫人感愧不已。
从似水流年中穿梭而过,她的眸光依旧澄澈晶莹,宛如一泓秋水,远离世俗尘埃,她浑身上下,流溢着独特动人的气质,冰心玉映,清新如月,空谷幽兰般飘逸淡雅,带着入骨入髓的妩媚娇婉,似乎只要多看一眼,就会不知不觉地迷了神醉了心,却又舍不得不看。
见李稹长身而立,只管含笑盯着自己,专注中有一丝痴迷,黛玉心中又是羞涩又是忐忑,微垂的眼眸秋波闪闪,含嗔带娇,原本盈盈如玉的双靥,已泛起樱桃般的绯红,并散发着如珍珠般晶莹动人的光泽,娇艳yù滴,明妍不可方物,越发让李稹移不开目光。
万籁俱寂,此时无声胜有声。
立在殿中的宫娥、内监,都是安分守己之人,不禁都垂下眼眸,不敢看更不敢打扰,十分知qíng识趣。
唯有水湄柔肠百结,她一早就知道,水溶倾心于黛玉,见了这种景象,虽然辨不清李稹是否也对黛玉动qíng,却甚是焦急,也不及再想,便咳了一声,启唇打破一殿的静寂:“湄儿有一事不解,刚才表哥来得那么巧,是有人过去传讯,还是赶巧遇上的?”
听到她问话,李稹“唔”了一声,这才从迷蒙中清醒过来,顿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转首笑答道:“并没有人传话,只是因为忙完了朝政,才想着过来瞧一瞧罢了。”
水湄点头一笑,婉然道:“如此说来,当真应了那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
抬头看着李稹,双睫灵动如珠,旋即道:“表哥对林姐姐,似乎很好呢,倒让湄儿有些嫉妒了。”
她言语宁婉,听不出一丝波澜,李稹也不疑有他,只轩了一下剑眉,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哪里是那么小气的人?何况,林姑娘是林如海林大人的遗孤,身世堪怜,朕对她好,也是应该的。”
水湄闻言一怔,想了一下,正要再问时,不料李稹已经抬手一扬,笑着道:“行了,忙乱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还是去静怡阁休息罢,朕送林姑娘走回清芷水榭。”
水湄不禁蹙起眉,心中甚是不乐意,踌躇须臾,到底还是张嘴道:“我还不累,不如也陪林姐姐回房。”
李稹的注意力,都放在黛玉身上,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听了她的话,只是带笑摇头,止道:“不妥不妥,朕与林姑娘还有话要说,还是罢了。”
他说得平静却坚决,水湄静静听了,纵然心中仍旧忐忑不安,也不能再出言反驳,只得撇了撇嘴,不qíng不愿地道:“湄儿遵命。”
李稹便转过头,温然望向黛玉,湛声道:“林姑娘,我们走罢。”说着,便负手步往殿外,黛玉略微低眉,也随了出去。
是云淡风轻的好日子,天色蓝澄澄的,宛如一汪碧玉一般,李稹负手在前,黛玉略微落后半步,在曲廊复道中徐行,一众宫娥、内侍远远跟着,不敢打扰。
两人静静走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黛玉先抬起头来,温婉问道:“不知皇上有什么事qíng?”
李稹听了,向她灿然一笑,语意悠闲,却分明带着一丝玩笑:“没什么事qíng,只是很喜欢与林姑娘散步的感觉,想让林姑娘陪陪朕罢了。”
他说得这样直接而了然,黛玉脸上不由一红,眉目间有着蜿蜒分明的颦纹,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李稹凝睇着她含娇带怯的容颜,唇角的笑意,不免加深了几分,想也不想便道:“林姑娘皱着眉,这副模样,分明是很讨厌朕,实在让朕心痛。”
听了这话,黛玉心中一慌,连忙摇了摇头,李稹又是笑,继而道:“在这世上,人的感qíng,多半都是泾渭分明的,既然林姑娘不讨厌朕,那么,想必是喜欢了。”
说到这里,故意抬头四下一望,笼着手道:“唔,这里并没有外人在,那些下人离得也甚远,林姑娘不如对朕款叙衷肠罢,朕一定好好听着。”
话音未落,黛玉心头的惊慌已经转为错愕,又羞怯又气恼,脱口道:“你也忒离谱了,我怎么……”
说到这里,骤然清醒过来,抬眸看着李稹,目光似嗔似怨,咬着唇道:“世人都是过一天,便长大一天,皇上倒恰恰相反,越来越像小孩了,每次见了民女,不取笑揶揄一番,必定不肯罢休。”
李稹虽然喜欢看她娇怯气恼的神qíng,但听了她这番哀怨幽幽的话,便知道她的忍耐力已到极限,顿了一下,便摆手道:“罢了,朕还是适可而止,免得惹恼姑娘。”说着,轻咳了一声,已经敛了神色,露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他脸色变得如此迅速自然,黛玉瞧在眼里,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倒也忘记生气了。
见黛玉脸色渐次好转,李稹方松了一口气,撇开话题,极尽温柔地道:“好了,说正经的,其实,朕是想向姑娘道歉,朕让林姑娘住在朝云宫,本是为了避免其他人过来,打扰林姑娘,不想才过了一天,元妃便找过来了,还差点打了林姑娘,朕实在欠林姑娘一句对不起。”
他言语眉宇间皆是歉疚之色,显然真心诚意,黛玉看在眼里,连忙摇了摇头,曼声答道:“皇上何必自责?民女知道,今天的事qíng是意外,皇上也不想的。”
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抿唇一笑,婉然道:“皇上自己也说过,若是无人时,不必说客套话,如今,皇上自己倒客气起来了,民女反而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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