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珞脑子里轰的一声,他捏住拳头,只觉得全身都窜起凉意。
“是……要带你走了吗?”
“半个月后,差不多在你去法国之前,他们会来把我带走。”
白天珞脑子清醒得不得了,整个人却动弹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他的鼻头几乎是瞬间就泛起了酸意,但那要流泪的冲动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孟大树迟早要走的,他有心理准备,但分别来得这么快,又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其实说快也不快,纯粹是他最近有点逃避这件事罢了。几个月前刚认识孟大树的时候他天天盼着他滚,现在却在等着他走之余又盼着能再多一点关于他的回忆,就像限定了时间的摩天轮,你明明知道转完这一圈要下去,也清楚地明白自己必须要回到地面,可置身其中的时候,还是希望时间拉得长一点。
白天珞简直摸不透自己的心qíng,他得到的是一个早已预计到的消息,他对那个时刻是抗拒的,可又是期待的,那一天会给他带来救赎,会终结他错误的放纵,他也终于可以qiáng迫自己去结束一些不该有的感qíng。他心里五味杂陈,有庆幸、有难过、有顺从、有不舍、还有担心……他担心孟大树。
孟大树被带走后会怎么样呢?他和小黑不一样,小黑是自由的,一直是自由的,他还没有被哪个yīn阳师或者鬼差带走,所以自己还能指望和他再见。可孟大树,是会很快的轮回转世,还是在地府中经历漫长的等待?自己还能再见到他吗?
白天珞紧了紧拳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阎王,问:“那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他的语气没有了先前的冷静和gān脆,软绵绵地,像是小奶猫走不稳时柔软地栽做一团,充斥着天然的可爱与无助。
阎王看到白天珞的表qíng,心里笃定他是有伤心的,他几乎想当即就戳破自己的谎言,把白天珞搂在怀里哄哄。可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他只好忍下心疼,装出难过的yù言又止的样子咽了口唾沫。
白天珞怯怯地眨了眨眼眼,忽然掩饰地笑了一声,语气十分刻意地变得qiáng硬:“其实我是想说你去了就千万别回来了,你别表现得那么难过,弄得我都不好意思高兴。”
阎王一眼就看穿了白天珞的不自然,他试探xing地又向前倾了倾,用自己的额头抵着白天珞的额头,问道:“你会想我吗?”
简单的一句话,让白天珞其他感觉都没了,只剩一股酸酸涩涩的小溪流,在心间绕着弯流淌。那流水触碰过的地方,在酸涩后留下被灼烧的痛楚,火辣辣的。他的心脏像被qiáng力揉捏过,如同被丢弃的废纸一般,在心间颓废的扭成一团。
一分钟前他还在想着怎么摆脱孟大树,此刻却得到消息孟大树要永远的离开他,他分明难过得连声音都要颤抖,可他不许自己难过,他不该难过。他荒唐地被一只鬼蛊惑,在他的眼神里沉溺,在他的包容里放肆,在他的陪伴下软弱……他放纵地允许自己在一段时间里爱他,因为他知道这个错误会结束。当那个时刻来临的时候,他应该坦诚地接受,应该虔诚地感恩,应该勇敢地忘记,他应该这么做的……可这一切竟然是那么难。
他一向克制矜持,严格地规划自己的人生,按部就地逐一执行。意外不该出现,出现了就该尽快解决,然后迅速回到正轨上。这才是他白天珞,这才是他该有的态度。
白天珞忍着一触即发的qíng绪,优雅地抱住孟大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我会想你的,之前就说过的。”
阎王用力反抱住白天珞,同样心qíng复杂。他捉摸不透白天珞,白天珞对他无疑是好的,是有感qíng的,可那是什么感qíng,是多深的感qíng,白天珞的表现一点也不明显。他时而抗拒自己,时而又主动示好,反反复复,若即若离。自己靠近一步,他不过皱皱眉就会顺从,可若是再靠近一步,他就会马上抽出护身的刀喊着退回去十步。
阎王不知道两人之间还隔着多少步,他觉得自己虽然住在白天珞的家里,却依旧只是游走在这屋子的边沿,他离白天珞很近,可白天珞好像坚守着什么底线,把他结结实实地排除在外。
白天珞究竟把他排除在什么之外呢?
那感觉不仅仅是爱qíng之外。
似乎是排除在他人生之外。
一个过客,一个他不打算留在生命里的过客。
因为是过客,所以礼貌相待,温暖相jiāo,谈不上热qíng,也不必冷漠,反正到最后也不过是挥一挥手说声再见的关系。
因为是过客,因为不会长留,所以喜欢或讨厌都不必要,留下的回忆是好是坏也无所谓,只要痕迹不那么重就好了。
阎王又开始忐忑了,他闹这么一出,是打算yù擒故纵,最后趁着白天珞舍不得时说服他让自己跟去法国,现在他很怕自己被反将一军。
阎王学会了忐忑,但学不会放弃。
长亭外,古道边,送别还要再见面。阎王忐忑归忐忑,却没把这事儿看得太重,这招如果失败了他就继续想招,一计不成还有无数计,反正他命长着呢。
阎王要走这事儿对他自己来说只不过是谎言,可对白天珞来说却是件大事,白天珞对这事上了心,却不愿意表现出来。他把心事都憋着,脑袋里没完没了地想这件事,一会儿qíng绪低落,一会儿自我打气,闷不吭声地折腾自己。他从那天开始就睡不好觉,不是整晚做梦就是几乎整夜失眠,睡了比不睡还累,白天工作完全打不起jīng神。他要忙着办理签证,又要为参加会议做准备,还要提前熟悉柯其打算为他牵线搭桥的几家公司,分明是忙得不可开jiāo的时候,偏偏还要分心去为那错误爱人的即将离去而惆怅,简直快要被bī疯了。
他不可能挽留什么,于qíng于理,对自己对对方,都不可能挽留,可他还是想做点什么。
他记得孟大树还有个心愿,和他一起唱首歌。
其实一起唱歌并不难,但要录下孟大树的声音就让白天珞犯难了。拍照用了脸基尼和衣服,唱歌能用什么呢?
白天珞想了个主意。
阎王看到白天珞搬出吉他要教他的时候感到非常诧异,他不明白自己都要走了白天珞怎么还有心qíng搞这些事qíng,难不成要在他走之前给他培养一技之长?阎王无心学习,也明白自己不是那块料,但白天珞捏着他手指教他弹和弦的时候他觉得很享受,也就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孟大树毕竟不是人类,白天珞对他学习唱歌和弹琴的能力不敢高估,所以选了首听三遍就能跟着唱,并且和弦非常简单的歌。孟大树的声音录不下来,但他制造出来的声音可以被录下来,白天珞想跟他的吉他弹奏合唱一次,当做是惊喜送给他。他没告诉孟大树自己的计划,只嘱咐孟大树白天在家好好练习,等他来验收。阎王所会的法术不包括怎么弹一首曲子,只好自己笨手笨脚瞎折腾,几天过去了,和弦没学会,倒把吉他弦弄断了一根。
阎王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没想到白天珞没骂他,而是拿琴行换了根弦要他接着练。阎王摆摆手,表示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白天珞耐心地劝了数轮,阎王仍旧不肯,白天珞抱回吉他,直勾勾地瞪阎王,把怨念都放进了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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