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也蹲在一旁看那些锁,他平日里不需要接触法语英语,自然是不认得,于是只好在那密密麻麻的锁里找有中国字的。他看了几个,觉得都没什么创意,颇为嫌弃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白天珞会写些什么?阎王这样想着,就扭过头去看白天珞,却见到白天珞正偏着头看自己,一张小脸被风chuī得煞白,神qíng都有点不对了。
阎王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他担心白天珞是看到qíng侣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急忙站起身走到白天珞身边,拉着他的胳膊问:“怎么了小白?”
白天珞咬着下嘴唇不说话,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两眼没焦距地乱窜,一颗心七上八下,魂都快丢了。他两眼湿漉漉的,好像随时能哭出来,见他这样阎王更是着急,搓了搓白天珞冰凉的脸,哄道:“你要不高兴上这儿来咱们就回去,就一破桥也没什么好看的,这锁挂得乱七八糟的没点美感,我也没兴趣了,走走走,咱回去……”阎王推着白天珞要往大街上走,白天珞执拗地不随他而动,qíng急之下终于开了口:“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挂锁?”
“……啊?”阎王不自然地伸手在锁墙上摸了摸:“就……想着许个愿。”
“你的愿望和我有关吗?为什么要我写?”
阎王眯着一双桃花眼看着白天珞,揣测他到底在想什么。见孟大树不回话,白天珞抓着他的手把锁还回去:“不说不给你写,也不跟你走。”
见白天珞不像在纠结父母的事qíng,阎王否决了立刻回去的决定。他看了看被还回来的还没写上字的锁头,又看看白天珞略显严肃的表qíng,左思右想还是判断不出他的意图。阎王把手伸了过去:“你签上名字我就告诉你。”
白天珞没有得到一个清晰的回复,心里有点不甘。他一把抓过那锁头握在左手里,用牙咬开笔帽,右手龙飞凤舞地刷刷几笔签了个名。他故意把签名占满了锁面,几乎没留下什么多余的位置。
阎王啧的一声,伸手去拿白天珞叼着的笔帽:“脏!你不知道让我帮你开啊?”
“签完了!”白天珞不接阎王的话,把锁和笔一起递回给他。
阎王看着那不留余地的签名挑了挑眉,又皱了皱眉,然后歪着头思索了两秒,最后画了一个爱心把白天珞的签名框在里面。他收了笔,伸出一只手在锁上抚过,再露出锁面时,原本的字迹变成了刻下的痕迹,深深地陷进了金属面里。
阎王冲白天珞一笑,抓着锁朝他晃了晃,解释道:“以后刮风下雨都不怕了。”
“刻”出来的痕迹虽然持久但不及黑色的笔迹那么明显,白天珞伸着脖子去看,又不想表现得太在意,维持着一个不大自然的姿势。
阎王找了个没那么挤的地方把锁拴上,又拽了拽,然后用力将钥匙抛到了桥下。钥匙入了水,那细小的涟漪在水面上一圈圈漾开,一点点融入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
白天珞伸手扯了扯拴得死紧的金属锁,问道:“现在能说了吗?为什么让我签名?”
阎王也去拽那个锁,他的手和白天珞的手碰到一起,皮肤贴着,相互摩擦。他斟酌了一下,谨慎地答道:“就是纪念一下咱们俩,代表你白天珞永远都在我心里。”
这话说得实在是叫人难以准确理解,进退有度又含糊不清,不知该用什么角度去把握分寸才妥当。若存了期待的心思,理解成爱qíng的告白也说得过去,若理xing分析,当成是友谊的诚挚表达也合qíng合理,若再世故点,当成是礼貌之言讨好之说也没有差错,甚至说他是虚qíng假意满口胡邹都不违背逻辑。白天珞没得到期待的答案,甚至没得到意思明确的答案,他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问,又发不了火,一时间只感到抓心挠肺的难受,忍不住怼了过去:“音容笑貌长留你心吗?”
阎王皱眉:“不是那个意思。”
白天珞心里焦躁,偏偏脸皮薄不愿意死缠烂打地追问,他无处发泄,只好故意刺激孟大树:“切……挂锁这种风气都是景点自己营销出来的,没想到骗得人还骗得了鬼,你以为真能让你一直挂在上面,肯定隔半年就会清理,不然一直往上挂桥不都要垮了吗?还永远呢,没人陪你玩儿,你自己永远吧。”
阎王听了白天珞的话感到有些诧异,他不舍地摸了摸那把锁,闭上眼睛在手里聚了一团气,然后全部引到了那锁上。
白天珞眼见着孟大树掌心里聚起一团黑雾,下一秒,那黑雾就自锁眼窜了进去,紧接着锁身一暗,那锁成了青黑色,再几秒后又恢复了原状。
阎王松开手:“这道锁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打不开了,就算别的锁没有永远,咱俩的也会有。”
孟大树这话比前一句还要暧昧不清,白天珞听在耳里,觉得甜滋滋又酸溜溜的。他想起孟大树说过的许多话做过的许多事,越想越恨不得立马豁出去,问个痛痛快快。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手脚都凉得像冰,嘴里有千万句话想一吐为快,却又不知道自己以怎样的立场来问才合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希望什么答案。
如果孟大树喜欢他,他们俩自然是两qíng相悦,可那又能怎样呢?
如果孟大树清楚明白的表明自己不喜欢他,他是不是反而可以立即放下?
如果孟大树有意唱一出假戏,甚至一直都在刻意做戏,那他又能凭什么判断真假?
如果孟大树真的就是那么有别于人类,分不清各种qíng感,偏偏解答不了他的疑问呢?
如果……
白天珞不知道自己究竟盼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正常。他喜欢上孟大树不正常,喜欢这个人偏又那么不信任他也不正常,不信任却又不防备他更不正常。他不为好结果努力不正常,不祈求一个好结果也不正常,明知人鬼殊途什么结果都不会有却还不抽身更不正常……
乱了,一切都不正常,从他喜欢上孟大树开始,甚至更早的,从他遇见孟大树开始,一切就都乱了。
比他人生的任何时候都乱。
这边白天珞正纠结着,那边阎王却因为连续施法而难受起来,他一手撑着桥身,另一只手拍着胸口,弯着腰剧烈地咳嗽,犹如病入膏肓的肺痨病患。白天珞被阎王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伸手扶他,慌张地问怎么了。
阎王摆摆手,顾不上说话,又连续咳了好一阵,才咽了口唾沫说没事。白天珞想把阎王扶起来,阎王却没力气站直。他咳得肚子上的肌ròu都疼了,只能两腿分开微微弯起膝盖,手撑在腿上,把整个身子弓得像只虾米,嘴里大口地喘气。
白天珞着急地拍着阎王的背给他顺气,阎王不想显得自己太弱,扭头看了白天珞一眼,开玩笑地指了指自己弓起的身子,说:“要变回原型了。”
等阎王喘匀了气,白天珞赶忙扶着他靠在一边的路灯柱上。阎王的脸被脸基尼遮着看不出气色,但嘴唇已经泛白了,两眼也没什么神采,鬼气明显的比平时弱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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