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珑听到这里,拿着小壶的手便有些滞住了,脸上也是一种似笑非笑的神qíng,胤祥看见,心中明白,反而不说,唇上淡淡生笑,心思:你早等的就是这句罢?
果然,林珑便问:“你上报皇阿玛,那时怎么样?”
胤祥松了松领子,闲闲地坐下来,说道:“说了这大半日话,好口渴。”拿起桌上茶碗看了看,又放下了。
林珑瞪着眼睛,对着胤祥的后背虚比划了一拳,只得叫道:“语嫣,倒热茶来!”
语嫣答应着,不一时,便将滚热的茶水递上,胤祥喝了几口,等了一等,方垂目拖声地说道:“到那时候,官阶自然是不能小了。”
林珑心中一喜,看着胤祥,想了想,又疑惑地笑道:“你不是跟我妹妹说,怕我看到官场污七八糟的东西,怕我受到影响,不让我真正做官的吗?”
胤祥叹了一声,眼神悠悠,说道:“我曾经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你到底还是看到了官场的污秽不堪,你到底还是受到影响了,事实既成,也无可改变,所以我也想得开了,你既然想做官,与其躲躲避避,不如就真放手给你个官做,我也相信,你定然能恪尽职守,当一个真正造福百姓的官,那样倒更好。”
林珑听得明白,如此说来,也是胤祥故意要给他一个机会,若他果真能拿出一两分成绩,将来胤祥就必然在皇上面前做十分的美言力荐,心下不禁一暖,不由自主地,拿拳头在胤祥胸膛上锤了一下,胤祥也笑了,冷言道:“别美得太早,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总得有了功绩才好,官没做上,嘴还合不拢了呢。”
林珑嘿嘿笑了笑,chuī着口哨,摇头晃脑拼命浇花,将花盆中弄得像受了涝灾一样,几乎将要漫出来,浑然无视。
待到晚间,林珑亲找黛玉,将此事说了,黛玉也不过淡淡一笑,问道:“既这么着,什么时候走?”
林珑笑道:“想必就这两日了罢?”
黛玉点点头,幽叹一声,说道:“才回来没几日,又要走了。”
林珑便道:“你别急,我有信心,四爷和十三哥这一次必然能旗开得胜,而我,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到时候,只要分那么一小杯羹,咱俩人的日子可就大大不同了,现在这世道,人们都无不是拜高踩低,我们有了一个官职,以后万事都方便多了,你只在家里听我们的好消息便了,不会很久的。”
黛玉本不甚在乎那些官阶名利的事,只是见林珑开心,便也由得他去了,静静一笑,说道:“你既这么说,我也唯有‘多加小心’几字奉上,虽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我想四爷和十三爷令你跟去,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你终究也要发些光热,办些实事儿才好,也不至于将来有人说口,轻看了你。”
林珑笑道:“那是自然,我也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道理,难道还真去游山玩水了不成?到时候叫有心人抓住辫子,不但说我,一并连十三哥和四爷也捎上了,便当了官,我心也是不愿。”黛玉笑道:“这话才明白。”
果真未过两三日,胤祥便和林珑出发,黛玉亲送至门口,并无别话,不过嘱咐小心行事,注意身体等,不忘对胤祥笑道:“十三哥也多保重。”胤祥淡淡一笑,说了句‘多谢’,一时再无别话,黛玉看着车马不见了,方扶着雪雁回来。
见雪雁歪头纳闷,口中说着‘奇怪’,黛玉便问:“奇怪什么?”
雪雁笑说道:“十三爷要走了,怎么竟不见八爷来送?他二人难道不是兄弟的?我竟不明白了。”
黛玉微微一笑,道:“父子尚有反目成仇的,这又有何奇怪?你在这府上,难道‘人qíng淡漠,各为利益’几个字,到现在都还不明白的么?”
雪雁听了,点点头,自己琢磨纳闷去了。
话说这林黛玉只知那胤禩因和胤祥关系向来不好,故不相送,却不知其此刻正于聆风居宽敞阔朗的会客厅内试着一件又一件衣服,身围蜂蝶一样聚集了许多小丫头,各个小心谨慎,汗流浃背地伺候,所作所为,竟然都是为了她一人。
胤禩很是别扭地穿上一件月白长褂,褂子上若隐若现团雪,袖口和衣摆是淡淡的水丝银山水暗绣,腰间厚厚的蟒皮腰带被撤下去了,换上拇指宽的浅huáng腰带,腰带上坠着一个小小风笛,一把板桥竹扇被湘云从上百只贡扇中挑选出来,递给小丫头,小丫头接过来,双手递给胤禩,在胤禩接过来的空档,还不忘偷偷拿眼睛瞄一眼胤禩,胤禩眉梢轻扬,说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的!”
小丫头连忙低头笑道:“奴婢该死,奴婢见八爷变了个样子,因一时好奇,所以——”
胤禩对镜照着,便随意说道:“那你说说,这个模样,和从前的模样,哪个好?”
小丫头垂头,嗫嚅着说道:“奴婢,奴婢不敢说。”
胤禩说道:“你就说吧,没事。”
小丫头犹犹豫豫,方说道:“奴婢说,八爷还是这个装束,更好些。”
胤禩皱眉看了半日,也没看出哪里好来,不耐地挥挥手,遣走丫头,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眉头越蹙越紧,打开折扇看了看,更是不悦,说道:“给本爷换富贵牡丹来。”
湘云笑道:“八爷既然要让林姐姐喜欢,就得从点滴变起,八爷从前装束太过华丽耀眼,一举一动,光耀云集,风头尽出,林姐姐乃是恬淡xing子的人,自觉得跟八爷不是一路,也便宁愿远着八爷了,富贵牡丹太过招摇,霸气贵气十足,自然也不讨林姐姐欢心,宁可舍了的好。”
胤禩怔了怔,看着扇子上几根竹子,撇了撇嘴,说道:“既这么说,那就留着它罢。”
嘴角边忽然一笑,问道:“你说,我这般打扮,林姑娘可就对我不同以往了?”
湘云笑道:“要林姐姐改变对八爷的看法,一时半刻却也难了些个,外表也不过是辅助,追根求底,还需要八爷能变了平日作为才行呢。”
胤禩便道:“我生来如此,还要怎么变?”
湘云抿嘴笑道:“八爷自小锦衣玉食,下人将八爷奉若神明,八爷乃是被捧着长大的,所以身上矜贵自傲些,也是qíng理之中,不过,林姐姐虽然柔柔弱弱,却也是有一身傲骨的人,八爷若想让林姐姐像别人那样奉承巴结八爷,若我看来,几乎不能,既八爷想让林姐姐喜欢八爷,便先要将身上这些刺摘了才好,如若不然,林姐姐只有更远着八爷了。”
胤禩听了这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便吞吞吐吐说道:“习惯生成,乃是自然而然之故,突然让我变了平日作为,只怕一时之间——”便有些犯难。
湘云见先来凌傲不羁,只肯站在云端,俯瞰众人的胤禩竟然为了夺取黛玉欢心而这般煞费苦心,她虽然并不真正在乎胤禩的所求所想,可此刻见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之状,忽然之间,不由得对黛玉生出一种嫉妒之心,她相信,倘若胤禩将此心放在园子里任何一个女孩子身上,那人之喜,必定难用言语形容,彼时彼刻,便是让其做什么事,用什么来换,定然都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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