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军,原来他就是林将军啊。
人群越聚越多,兵士们驱赶不散,大家都伸着头,跳着挤着看前面那一个看去似乎并不怎样特别的年轻人,他的脚步不像众人所期盼的那样雄赳赳,气昂昂的,而是略显迟钝,有点沉重,仿佛拖着一块大石头,每迈一步,似乎都很艰难,走到中途,几个官兵忽然拿来了手镣脚镣,给他戴上,百姓们一直安安静静,可是这个时候,却不约而同地引发了一场小小的骚动,显然是对这种待遇很是不满,官兵们大吼一声:“吵什么吵!都退后!”
就在这时,出乎众人意料的,这位将军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向前一个踉跄,用剑勉qiáng支住了身子,可是这样的坚持并没能延续多久,不一时,男子身子一软,整个人都倒在了冰天雪地里。
百姓们又一次乱起来了,口里叫着‘林将军’,yù要冲上前去,喧嚷嘈杂,纷乱不堪,官兵们持着兵器,恶狠狠地喝令百姓们止步,那边早有人架着昏迷的林将军匆匆忙忙走了。
不说这边骚乱之况,就在男子委身倒在冰天雪地中的一刻,数百里之外地潇湘馆中,黛玉手指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竟被绣针扎了一下,连忙抽回手来,不知道为何,心中似乎感觉突然有若小鼓一般,嗵嗵乱跳。
雪雁端着小火盆进来,见黛玉眼睛怔怔的,绣了一半的夏荷帕子掉在地上都不知道,连忙上前给捡起来了,笑道:“姑娘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黛玉回过神来,答非所问地说道:“我乏了,收了罢,给我拿笔和纸来,前儿老太太让抄经,我还差些呢。”
雪雁答应着,疑惑地看看黛玉,只得收了绣样,给纸铺好了,磨好了墨,黛玉写了几个字,觉得不好,将纸卷了,扔到一边,又写新的,未写几个字,偏又写错了,便又扔到一边去,心中焦躁,反反复复写了好些张,总不满意,已经扔了好些纸,雪雁一一捡拾起来了,诧异地打量黛玉。
不看尚可,一看之下,不由得有些怔怔地,只见黛玉不知为何竟哭了,双眼红红的,双颊两道清泪之痕。
大惊之下,忙说道:“姑娘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便用手背去探黛玉额头,说道:“姑娘——”
黛玉别过头去,qiáng笑说道:“并没什么,不过绣东西绣得久了,眼睛有些酸痛罢了,歇一会儿子就好了。”一边说着,便拿手帕拭泪,心底犹如有一块石头堵着一般,沉沉的,难以开释,只觉酸痛,自己也有些纳闷,恐别的丫头瞧见了,便叫雪雁告诉烧壶水去,剩自己一人。
正值此时,忽听小丫头说道:“宝姑娘来了。”
宝钗已经进来,笑道:“大白日的,姐妹们都在老太太那边说话呢,妹妹自己在屋子里做什么呢?”
黛玉本自生闷,一见到她,更有些郁郁烦躁,蹙眉说道:“前几日闹了一夜,今儿还没歇过来呢,宝姐姐什么事?”
宝钗向四处看了一看,说道:“我果真有个大事要跟你说呢。你若听了,可别告诉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
黛玉冷笑了笑,说道:“宝姐姐就爱弄这些玄虚,若真个怕人知道,莫若不说,最为妥当。”起身要走。
宝钗连忙说道:“我是为了妹妹好,不想让你蒙在鼓里,当个糊涂人罢了,你倒不解我这心,我只问你一句,你可知道前儿一段日子,被你设计陷害的那个人是谁么?”
第76章:惨痛真相
话说宝钗正问黛玉‘可知道被你设计陷害的人是谁’,黛玉听这话里古怪,不禁止步,幽幽问道:“我几时设计害人了?”
宝钗笑道:“果真好定力,还在这儿装憨呢,若不是你好主意,那老将军焉能含悲而死?岂不闻‘士可杀不可rǔ’一句?”
黛玉怔了一怔,淡笑道:“你说的是那个鱼ròu百姓,贪赃枉法的官员?”遂冷笑道:“你又知道了什么?”
宝钗追上来笑道:“他鱼ròu百姓,贪赃枉法?你可真是不出闺门,万事不知的好小姐呢,若连他都贪赃枉法,我看这世上许是没什么好人了,一代忠贤之将李老将军,镇守边疆,功可参星,哪人不知晓的?谁能想得到他一世英明,最后竟因你的绝妙主意冤死自尽了呢,你还在这儿装不知道。”
黛玉身子像被定住了一般,痴痴不动,她忽然想起前一段时间盛传的消息,好半晌,方说道:“那人,真的是李将军么?”
宝钗这时悠闲了些,笑道:“我向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不想竟这么糊涂,八爷随随便便说来骗你的话,你就当真了,倒果真给八爷献计献策,若只是一个李老将军因你蒙难,你身上的罪责许还没这般深重,也就罢了,可你知不知道,李将军身死,惹得他那徒弟痛不yù生,甚至放弃镇守边疆之职,星夜从那边赶回来,qiáng行过关,伤害城守,抢夺灵柩,每一件,都是大逆不道的罪,这些日子八爷正派人抓他呢,才我刚听说,那小将军终于是自首落网了,我得了这样大好消息,第一个便来告诉你知道,好让你也高兴高兴,说起来,这一连串的事,所以至于今天这个地步,你终究是有功劳的,将来八爷还指不定如何打赏你呢。”
便笑笑地走到黛玉身边,说道:“是了,有一件事不得不说,这个小将军跟你还是同姓呢,我才也打探了他的名字,妹妹猜,他叫什么?”
黛玉悠悠看着宝钗,一声也无,只水蒙蒙的双眼有一丝惊恐慌乱。
宝钗笑道:“林南川,妹妹可知道这个名字吗?如果我记得不错,妹妹曾有个哥哥,也是叫林南川的罢?可巧了,妹妹那个哥哥是十岁离家的,这个林南川,也是十岁离家,自此入伍,那个南川和林二哥哥是同胞兄弟,当日是被林姑父用了调包计蒙骗的妹妹,这个南川细看之下,眉眼五官竟也和林二哥哥一个模样,世上的事,真真巧合的有些奇怪呢。”
黛玉犹如突然受了一记晴天霹雳,头脑轰然乱鸣,心头狂跳,脚下生软,扶着chuáng沿坐下,说道:“你不要胡说,你出去罢。”
宝钗哪儿肯出去?这正是一个好机会,让黛玉一辈子受此折磨,让她永远不能原谅自己所作所为,这正是她彻底打垮她的最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出去呢,她要在伤口上撒盐啊,越是让她鲜血淋漓,她就越是开心。
宝钗沿着黛玉身边也坐下来,循循笑叹道:“时至今日,我真真佩服妹妹的手段了,那林南川虽然在林家陪妹妹不长的时间,好歹是妹妹的哥哥,妹妹竟然将往日恩qíng忘得一gān二净了,不过也称不得奇怪,妹妹如今已经又有了一个哥哥,对妹妹也是一样的好,何必还管昔日那一个的生死呢,所以妹妹哪怕明知道李老将军是一代贤将,明知道若害死了他,以那个林南川重qíng重义的个xing,一定不会让亦师亦父的老将军白白死去,明知道林将军来了,一定会落入法网,一定不会有善终,也一样要痛下黑手,出这样的狠毒主意,自然了,八爷的眷顾,当然比一个哥哥来得重要多了,关键时刻,牺牲了哥哥,夺取自己的闪耀前程,对于林妹妹来说,何乐而不为呢?林妹妹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只是妹妹不要做了这样的事,还满口仁义道德,说什么‘只要是哥哥一日,就哀其所哀,痛其所痛’的话来,妹妹或许能不羞不臊地说出这一句,我听的人,却要替你羞死了呢,倒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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