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便悠悠笑道:“哥哥已先说了,要给老太太求寿,听说今日庙里许愿拜神最灵验的。”贾母便点头笑道:“也是他的一片心。”,再不多说,探chūn等人便问黛玉‘几岁上学,现读何书’等,黛玉一一作答。
正说话间,却听门外嘻嘻哈哈欢笑不绝,不一时,丫头们连忙打起帘笼,众丫头媳妇簇拥着一个彩绣辉煌,穿金戴银的女子进来,约莫二十岁左右,弯眉若柳,丹唇粉面,打扮得仿佛神仙妃子一般,黛玉经人介绍,方知这是琏二嫂子——名唤王熙凤者,忙上前相见。
那王熙凤并不与众人一般敛声屏气,先执起黛玉的手,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不住,赞叹不绝于口,直夸黛玉标致,‘怪道老祖宗每常说起,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千般讨好,百般殷勤,又提及贾敏生病去世,竟声噎气堵,掉下泪来,待大家说‘老祖宗才好了些,快别说那些事了’,又马上破涕为笑,真真竟比戏台上的小丑还快些。
便问黛玉‘多大了,吃什么药,带了几个人来’,又叫人打扫几间下房叫下人去住,黛玉和林珑等人也自有安排。
说笑一阵,一边的王夫人正吃茶,便闲闲问了这凤姐几件杂事,因说道:“该从后楼上那些缎子里随便找两匹,给你这妹妹裁衣裳穿的。”
黛玉听了这话,忽想起林珑船上特意嘱咐,忙起身敛容说道:“舅母好意,原不应辞,只是此行前来,所带衣裳日用等物都尽够了,便是多了,也不过白放着,二嫂子竟不用再为这等小事耗神费事,此是一件,再则,我兄妹此番前来,于府上多添了许多叨扰麻烦,虽说老太太,舅母等对黛玉一家看待,然我二人心中却多不安,亦有违父母平日所训,不是处常之法,是以今后一切供给务必算清花费,一概由我二人承担,此二项所提,乃非黛玉小气,实是该循之道,还请老太太,太太务要应了玉儿才是。”
凤姐忙笑道:“妹妹这么说,岂不是见外了?便你是大肚子弥勒佛,再一天换一件新衣裳,又能花费哪儿去?老祖宗既千呼万盼的把你给盼来了,还能短了你这点子花费?妹妹快休说那小孩子话。”别人也都笑着说是。
黛玉淡淡笑道:“二嫂子且别这样说,骨ròu至亲,并与银钱无关,便我自己花钱,也不过图个安心,难道只因这一则,就与老太太,太太,兄弟姐妹们远了不成?”
贾母见黛玉如此坚持,多半是林如海之意,心知林府上也必然短不了这些,便呵呵笑道:“她既要这么着,就随她便了,几两银子的事儿,什么了不得的。”
凤姐便答应着,贾母又问宝玉,王夫人忙笑道:“宝玉去庙里还愿去了,得晚上才回得来。”贾母这才想起了,直说自己老糊涂,凤姐笑道:“老祖宗不是糊涂,只是如今外孙女来了,老祖宗一高兴,便把孙子给忘了。”众人皆笑,贾母只笑着指她。
聊了一阵,黛玉又自依次去各院拜见贾赦,贾政等人,有见到的,也有没见到的,其后丫头们仍旧将其送至贾母处,黛玉便与众姐妹说话,至晚吃饭,不提。
且说如今黛玉,林珑二人来,贾府皆当之为大事,不说那些上头的人心中作何想,单说伺候的丫头们早暗中议论开了,皆夸赞黛玉不绝——
‘天下竟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竟将咱们家那几个姑娘比下去了!’
‘虽并不知林府上什么样儿,只瞧那通身的气派,虽不奢华招摇,却一股自然的尊贵之气,一看便知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小姐。’
‘你还没瞧见林姑娘带来的行李呢,满满的几箱子书,若不是亲眼见了放在林姑娘房里,哪承想是她的,倒像是哪个哥儿的!’
‘林姑娘一来,咱们二爷必然更没魂儿了,还不知怎么样呢。’
偷偷讨论说笑一回,见上头吃完了饭,仍旧忙着进屋伺候去,各gān各的,也不多说。
话分两头,且说林珑那一会儿闲逛,见街上繁华喧嚷,人烟阜盛,竟停不下脚来,逛了半日,又随人流去了斋庙,今日乃道神之诞,庙里人来人往,香雾缭绕不绝,林珑便也凑热闹,叫小厮栓了马,自去里面取香拜祭一回,也想不起什么,无非是求林如海福寿无疆,一切平安罢了。
忙了一回,却见小厮鼻青脸肿地来找,原来此庙附近只一处可栓马,方才一行人牵错了林珑的白马,小子去说,那边小子只不信,也不理会,只是林珑的马儿是自小驯着的,与主人心xing相通,误骑的少爷还没走多远,马儿竟忽然人立而起,将那少爷掀翻在地,虽没受伤,却弄了满身尘土,那边的小子见主子受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又呼啦啦地找过来,将林珑的两个小厮揪住,一通打骂。
林珑见下人无故受打,倒也有气,便沉着脸去了,见那少爷身穿青红缎袍,颇优雅地骑上自己的马,正打算离开,当下一把将缰绳沉握在手,笑道:“打了我的人,就想这么走了?”
那少爷回过头来,眉目俊俏,英气bī人,和林珑仿佛年纪,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我已经训他们了,你的小子,也该管管。”便要走。
林珑手不松开,xing子中的无赖蛮横恢复了几分,冷哼一声,笑道:“我的小子都破相了,你一句话就完了?可没见过那么便宜的事!”他看得出,这个少爷必是大家子弟,不过,他最讨厌的就是仗着自己有点子后台就耀武扬威的人了,被打的虽是小厮,不过,他得有点义气。
一时人群聚集,悄然看着热闹,少爷眉梢一挑,许是不想多事,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扔给自己的小子,那小子便优哉游哉地将银子扔在被打的小厮脚下,神态颇为冷傲不屑,看都不稀罕看他们一眼。
林珑本意,不过是让他说一句赔礼道歉的话,也就完了,不想他不但不认错,竟做出此举,林珑向来好面子,一时更是怒火升腾,那少年给了银子,淡淡说道:“我还有事,烦劳先让开罢。”
林珑不动,道:“你走得了,就走!”
少年见他颇有些胡搅蛮缠之意,一时眼中也现怒色,一语不发,只将鞭子向马背一抽,马儿吃痛,yù要奔离,缰绳却被林珑铁一般攥在手里,暗嘶一声,马蹄踌躇,进退不得。
少年生平从未遇到此人此事,纵修养再好,此刻也恼了,目光一寒,倏然将自己腰间佩剑拔出来,空气中一道银光一闪,弧线立生,直取林珑手臂,林珑这一惊不小,连忙收手,但见那少年一个冷笑,又刷地一声收剑入鞘,策马行开。
人群中悄然议论,皆猜测马上少爷所系何人,林珑只觉受rǔ,胸脯直喘,双目如火如电,死死盯着少年身影,便听身后群中一人说道:“哥哥是明白人,何必与他一般分争?他人多势众,况被打的也不过是个小厮,有什么大不了的?哥哥金玉一般的人儿,若被他伤了,那岂不大了?”
林珑侧头瞥眼,见是一个衣着光鲜,面若秋月般的公子哥儿,林珑本看不上这样人,兼正在气头,未等他说完,先说道:“关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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