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珑一时不解,黛玉哼了一声,说道:“蠢材蠢材,你明儿再想起来罢!”埋身被子里,再不说话。
林珑怔了一怔,恍然大悟,忙笑道:“在你的chuáng里被子花被子下盖着的,你看看吧,还能把这个忘了?”笑着去了。
黛玉听着声音远了,才含笑掀开被子,向身边花被子下面一摸,果然是两个小盒,一个略大些,红色的,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个红色小盒,再打开,还有个更小的,正好雪雁进来,见状噗嗤一笑,道:“是二爷给的?二爷就会起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
黛玉笑道:“好俗的招数,早用过了,也算不得稀奇,待看看里面是什么。”
打开最后一层,忽听嘶的一声,却是一股烟柱冲向半空,烟柱中许多姹紫嫣红的亮片,花瓣悉悉簌簌落下来,耀眼夺目,黛玉并不防,这些细碎的明艳之物都落在黛玉头上身上,雪雁拍手笑道:“看姑娘这样儿,倒像个成新娘子了。”又喜得要叫别人来看。
黛玉脸立时红了,忙让‘回来’,笑啐道:“傻丫头,还不快来帮我呢,我当什么好东西,原来是拿我取笑的,明儿不许再给他开门。”
雪雁忍着笑帮黛玉捡衣服头上的花瓣,见另有一小盒,盒边露出一截彩绣布尺,上面有字,并不知是什么,因笑问:“那尺子好别致,姑娘拿出来看看。”
黛玉早见了上面是两个字‘勿动’,想起林珑xing子,生恐中计,是以不敢打开,雪雁年幼无知,笑道:“姑娘怕什么,我来看看。”便抽那尺子,也不知其被什么东西挡着,颇为迟钝,抽到大半的时候,忽听‘啪’的一响,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忽然倒扣在拇指上。
雪雁不看则可,一眼看去,魂儿没飞了半个,万没想到竟是一只比拇指还略大些的甲壳虫,顿时‘啊’的一声大叫,花容失色,连忙甩手,连一边看着的黛玉都吓了一跳,其他丫头听见,忙过来问,便听林珑拍手哈哈大笑,眼泪险些出来,笑道:“我就知道妹妹必不动它,定然有一个好奇的丫头上当,果然就有人中计了。”
黛玉也笑软了,扶着chuáng柱,指着林珑,对雪雁笑道:“你们还不拿枕头打他呢。”林珑抱着头,仓皇逃窜,口中还不忘说道:“那是假的!别给我弄丢了,好容易做的,还得吓唬别人呢。”早跑没影儿了,黛玉这边和丫头们笑一回,紫鹃等收拾了残局,各自睡下,不提。
此后也无甚事可记,话说这一日,黛玉正于窗下看书,忽听丫头说:“薛姨妈来了。”黛玉忙起身相迎,心下暗暗思道:她来做什么?不禁纳闷。
第35章:妒妇邪言
这姨妈每常并不来的,今儿巴巴地来了,却为何故?忙让快请,起身让坐,这边让人倒茶。
薛姨妈满面是笑,和蔼可亲,先上下看了黛玉一回,见穿着家常的月白及膝小夹坎褂,露出两只白色软纱袖子,下面家常荷叶青的绣鞋,袅袅婷婷,清丽脱俗,如一支出水芙蓉一般,笑着点点头,摸着黛玉衣服,说道:“怪道都说你身子弱,这样儿天,还穿夹的呢。”
黛玉笑道:“我生xing禁不得冷,不日前正因穿得少了,咳嗽好几日,这会儿不敢不小心了。”便问:“姨妈今儿来,可是有事?”
薛姨妈笑道:“才上老太太房里抹了会儿骨牌,才下来,顺便看看你做什么呢。”虽如此说,却不就走,只在那和黛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黛玉便忖度着她有事要说,却不知到底是什么,因指着一事让丫头出去了,薛姨妈会意,知不必再拐外抹角,这才笑道:“论理不该跟你提起这事儿,只是一来宝丫头你们姐妹处得亲密,二来你自小没娘的,姨妈一直拿你当自己女儿似的待,心里疼你较之别人更重许多,是以有心里话,也不想瞒着你。我今儿来,其实是为的你宝姐姐。”说到此,长叹一口气。
黛玉微微疑惑,笑道:“可是宝姐姐有什么难处?”
薛姨妈见只她二人,便索xing将宝钗入宫参选一事说了,却并没提八爷当时转告宝钗的话,只说他‘事务繁忙,当时没理会’,又道‘后来八爷一思,送去那些人里,独独你宝姐姐是个尖儿,觉得她不错,当着别人也常夸她,说她好,只是当时话已经出口,也不好怎样了。’
黛玉点头不语,心下已经猜到了几分,便听薛姨妈又说道:“姨妈为的你宝姐姐这事儿,每日茶饭无思,正犯愁寻人无路,不承望你竟和那八爷是熟识的,既这么着,何不你就和那八爷说一句话,只看在姨妈素日待你亲厚,你们姐妹又和睦的份上,好歹帮姨妈一帮,若成了,你竟是我们家的恩人,姨妈定然忘不了你。”
黛玉听到此,忙起身说道:“姨妈说笑了,他乃堂堂皇宫的阿哥,我不过一闺阁女子罢了,跟他如何能熟识?且别说熟识,我们平日连来往也没有过的,姨妈的忙,我怕是帮不上了。”
薛姨妈笑道:“你这孩子也忒谦得过了,姨妈也是明白人,若八爷不跟你熟,你生日那天,焉肯送来那么多东西?”原来宝钗早将那日所听告诉了薛姨妈,母女暗中计较,是以有今番相求。
黛玉一时面红,说道:“我也不与姨妈撒谎,他为何送那些礼来,连我也不知道,想是看十三哥和我哥哥相好的份上送来的,也未可知,姨妈切不可太当真。”
薛姨妈听了这话,摆明了黛玉是不想帮,回思一回,笑道:“姨妈这么把年纪,好容易来求你一回,也不过是姑娘一句话的事儿,姑娘既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了,八爷那么大阵仗送来东西来,又那么贵重,究竟是略客套一下,或是另有他因,姨妈焉能不清楚?想必姑娘也是有自己的心思,才如此说罢?这倒也说得过去。”
这一席话顿时将黛玉说得面红耳赤,又臊又气,想说什么,又觉不该说,直怔怔地站了好半日,才冷笑道:“我敬姨妈是长辈,言无不实,姨妈若非要如此做想,我也没说的,我虽年小,从小却知礼义廉耻,不是姨妈所想那等趋炎附势,一心只望攀附贵族的人,若能帮忙,我自甘愿出力,连姨妈来求qíng尚用不着,若不然,便是姨妈说破大天,我帮不上,也没奈何。若有得罪姨妈之处,我亦无法了。”
那薛姨妈心中有病,听她说的‘不是那等趋炎附势,攀附贵族的人’,心中一臊,又见她话语冰冷,显是生气了,因思:此时毕竟客边,贾母又疼她,若认真跟她质气,倒没意思。便笑道:“罢了,罢了,我今儿原意本来也是想来看看你,这事儿也不过顺便问问,能不能帮,什么要紧?既这样,你且歇着罢,我还要过你舅母那儿去一趟。”执起黛玉的手,拍了拍,一叠声地笑说道:“别往心里去。”才走了。
黛玉站着生生说道:“姨妈慢走。”自己也不动,只告诉丫头一声‘送姨妈出去’。
一时薛姨妈走了,黛玉这边回思方才一番对话,复又羞臊起来,又觉生气,自坐在椅子上发了一回呆,一会儿想在自己家时是何等畅快自由,如今虽说舅舅家,和自己家一样的,终究有所不同,便盼早日回去,又思林如海长久没信,不知是何原因,又是疑惑,又是挂念,忽又想到八爷巴巴送礼物来,既不照面,也不留话,着实莫名其妙,想到早年时两人一面之缘,后他赠自己佩戴之物,自己掷而不取,今番礼物上那一句言辞,心下又跳起来,脸色又红了,摇头不想,心内复杂纷乱,不可胜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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