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忽从yīn世重回人世,本一下忘了刚才的事,这会儿听小童提起,又一点一滴想起来,身子便开始如筛糠一般哆嗦,吓得众人连忙倒茶去给她喝,又问怎样,妙玉满脑的思绪滞留在方才惊吓里,耳边仍旧回dàng着受刑时的凄厉叫喊,夹杂着嗡嗡乱响,浑不成物,一个经过事儿的婆子见妙玉也不说话,也不喝水,只直着眼睛,糊里糊涂,恐这些人只在身边七口八舌,她更大发了,便将众人都摆手叫了出去,说是‘让姑娘歇着’,至于出来,见四下人少了,便与素日跟她亲近的婆子说道:“若我看来,姑娘必是打坐时候,走火入魔了,才至于这样,之前老师太就曾说过这层,只怕姑娘今后未必修得成结果呢。”
另一婆子见她说得言之凿凿,便也信了,两人悄言悄语的,倒好生为妙玉惋惜了一回。
话说那王夫人犹记得下午请妙玉的事,睡过了中觉,吃了一回茶,便忙着叫人催请妙玉去,三番四次,妙玉才来了,却见其与以往大不相同:眼睛神qíng都呆滞滞的,说话也没个首尾,亦无逻辑,王夫人问她三五句,只能模模糊糊答上一两句,这王夫人怎知妙玉这般迟钝,乃是因走火入魔,受了天惩,继而早将那些多年修来的‘预知前尘后世之能,yīn阳起伏之变’能力没了,以为她故意不愿透露,很是不悦,便冷冷地命丫头送其回去了,不提。
且说妙玉这边皆因一‘林珑’,至于走火入魔,前功尽弃,林珑那边自是半点不知,近来因和黛玉重归于好,心中高兴,又开始和丫头们胡乱说笑打闹,或夜深人静时,偶有触想南川一事,刻意避绕,自言安慰:两人在一起就好了,何必管那些别的。
这日给胤祥送银子去,顺便与其喝酒聊天一回,回来得晚了,料黛玉已经睡着,便不扰她,自也洗漱睡了,天大亮时,忽被龙儿推醒,说道:“姑苏来人了。在老太太屋里呢,老太太让叫二爷去。”
不知为何,林珑心中咯噔一下,预感不详,连忙穿戴齐整了去贾母处,果然得一惊天消息:林如海病重去了!
满屋之人听了此讯,从上倒下无不作悲叹,亦有人黯然落泪,真真假假,难可辨明,林珑只怔怔站着,似觉头上乌云凝结,大雨将至,使人透不过起来,着实憋闷难受。李纨等人来劝,王夫人,邢夫人等也都说话,如若无视,恍然无闻。
隐约似听得贾母一语,让好生跟了黛玉说,林珑这方扭身慢慢出门,却不知谁早将消息告诉了黛玉知道,黛玉此时将早起吃的粥并吃的药全吐了,发乱声嘶,怯弱不禁,林珑心下难过,只得虚说一些安慰的话来,这半日有如梦中,全不知所说所作,所想所思。
是以贾府出车派人,随着林珑回去料理后事,贾琏也跟着,黛玉本该回去,只是经此大悲,本来带病的身子更是忽然不好,唯能扶chuáng起来,贾母,林珑等都眼见她柔弱不堪,定难受长途奔波之苦,都执意不叫去。
林珑便对黛玉说:“凡事有我呢,若你路上再有个闪失,爹爹在天之灵,也必不安生,而且你若跟着去了,老太太也牵忧挂虑,我也分心,不如竟在家养着的好,何况我这边还有许多不了的事,jiāo给别人,我不放心,所以你要马上把病养好,好给我办。”
黛玉万事都没了jīng神,听他这么说,又少不得问何事,林珑说道:“我这一去,事qíng繁碎,短时间内未必回得来,九月中旬,跟我早约好的那个商人会搬进来,住到‘聆风居’去,别的事都好办,只是银钱一项,须你亲自把持jiāo办,我才放心。”
第52章:螳螂捕蝉
上次说到林如海病重亡故,林珑须回家料理后事,因黛玉走不得,恐她生愁生愧,便将一些事务jiāo给她做,在他口中,将这些事说的个个都含糊不得,马虎不得,‘正巧’黛玉留下,才助了他一臂之力,否则后果不堪想象,黛玉见他说的也郑重,虽没心qíng,却少不得点头。
便又集合了潇湘馆所有丫头们,吩咐好好伺候黛玉等话,大家见林珑如此,都暗暗生笑,雪雁等笑道:“二爷倒像是有三五年的走头呢,便是不说,难道我们还不知道好好伺候姑娘的?”
林珑平时和丫头们都随意惯了,大家于他面前也敢说话,只人群中有一人非但未笑,看去面上似有冷嘲之意,林珑偏眼尖看到了,认得她便是上次黛玉说‘有些古怪’,叫墨桥的,心下存疑,待解散了众人,寻了个由头,将其叫至跟前来,闲闲说道:“你们姑娘心细,偶尔私下跟我说起过你,我也知道你与别人不同,是个妥当的,这次我走了,上头的丫头还好些,都是能妥善伺候她的,我只恐怕下面的趁姑娘没jīng神管,偷懒耍滑,我倒想把她们jiāo给你看着,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墨桥也不知是林珑故意试她,想了想,笑道:“若我说,二爷倒不用担心下面的丫头怎样,横竖管她们的人也多,看着她们的眼睛也多,纵偷懒也是有限,稍做得不好,叫主子知道,必然要撵的,这就是最大的忌惮了,我倒觉得上面的丫头该好好管教些。”
林珑听这话里有话,便笑着问:“上面的丫头不好吗?”
墨桥冷笑道:“不是不好,只是太好了,甚至都有些不知尊卑了,论理我是一个下面的,不该讲这些是非,只是素日冷眼看着,觉得太不合个体统,姑娘是个主子,喝茶的时候没人倒茶,出行的时候能忘了给加衣服,这成什么道理?姑娘起得早了,她们自也该立时起来伺候,这才合乎礼法,也是大家之道,谁知她们竟能嫌困,又回去睡了,要这么着,主子还是不是主子?丫头还是不是丫头?若换成别家,丫头敢这么大胆,可是要顶着盘子跪在木桩上的!再多一次,就撵了!”
林珑听得微微蹙眉,笑道:“有这样事吗?”
墨桥冷笑道:“这样事儿多了,只不过爷没亲见过罢了。”
林珑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固然有理,但我们这里毕竟不像皇宫,上下关系也没有那么严格,主子丫头更混和一些,处的像姐妹一样,也是正常,而且以你们姑娘xing子,让丫头顶盘子跪木桩这样的事,她可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墨桥一听林珑说的‘毕竟不像皇宫’,触动心中一处,神qíng一凛,立刻缄口不回了,只垂首默默,似有所思——她哪里知道这不过是林珑随意说出的一句?但听林珑又笑道:“你对姑娘倒上心,这些事qíng都暗中看得明白,不如赶明儿我让她把你也放屋里,你近身伺候着算了。”
墨桥忙摇手笑道:“爷千万别,罢了,我自来没做过眼前伺候的事,到时候闹笑话是小,前后若有什么差错,惹恼了姑娘,那就大了,使不得的。”脸色微红,神qíng亦有些慌张,便指着一事,匆忙告退了。
这边林珑有些纳闷:一般像这般下面使唤的丫头,能叫上前来伺候,是抬举她,别人都求而不能的事,她怎么反倒退后?不明就里,且先放下,因临行在即,便要来与胤祥告辞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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