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见她神色有变,忙问何事,黛玉说道:“哥哥,玉儿的玉没了。”
男孩也是一愣,便问:“你今日可带出来了?”
黛玉点点头:“玉儿每日都带着的,才逛灯时还在呢。”
忙叫左右跟着地下找寻,找了半日,并没什么,又叫顺来路找一回,人cháo如涌,找个人尚如海里捞针,却上哪里找一块小玉坠去?回来皆报不见。
见黛玉急的要哭了,下人们忙安慰道:“不过是一块玉罢了,又不值多少银子,姐儿别伤心,回去老爷定然再给买一个。”别人也都凑话说是。
那南川却和黛玉心同,他不会忘了当日贾敏亲自将那一半戴在他的脖子上,谆谆软语相告。
玉坠虽小,意义却非比寻常,一分为二,合而为一,象征两兄妹和睦团圆,岂是一般项坠可比?一时间,男孩脸色也凝重起来。
就在此时,他脑中灵光一闪,他忽然想起,方才黛玉俯身去拿龙头灯的时候,黛玉胸前的玉坠分明在空中悠悠晃晃。
之后呢?之后就是这只灿烂夺目的龙灯……
男孩眼中暗芒闪动,没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却不知,那只攥着刀柄的手却越来越紧。
胤禩那一点狡猾的微笑,在这一刻,竟让南川感到一丝耻rǔ,霎时暗恨迭生。
“哥哥……”黛玉委委屈屈地说道:“怎么办?”
南川摸摸黛玉的脑袋,笑了:“哥哥知道玉坠丢在哪儿了。”
黛玉一愣:“真的吗?在哪儿?咱们快去找回来。”
南川不回答,只微笑摇头,说道:“玉儿乖,你先回家去等哥哥,这里的人又乱又多,哥哥还要照顾你,走得慢,待会儿让贼人跑掉了,岂不可惜?”
黛玉只得点点头,南川亲吩咐下人们将黛玉抱上轿子,看着走了,方利落地调转马头,粗眉深蹙,眼光深邃,九岁的孩子,周身竟散发出超出年龄的毅然决然之气。
他隐隐感觉到对方不是一般人,不过没关系,不管是谁,只要欺负黛玉,他都不会原谅,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不配拥有他们兄妹之间最为宝贵的信物。
那样四个引人注意的大家少爷,而且又那么大的阵仗,想找到他不是难事,一旦泥鳅入海,他再想近身取物,只怕比登天还难了。
南川将头上的面具戴上了,狰狞的面具配上他并不算壮实的身子,看去有些滑稽,忽而策马吆喝,挤过迅速让出小道的人群,忽而边寻边走,凝眸如电,在人群中划过。
仅仅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在城东主街的街口,南川终于看到四色服饰的少爷们,他们优哉游哉,走马观灯,胤祥和胤禛在前,胤禩和胤禟走在后面,两人颊面相贴,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双脚在马腹上狠狠一踢,挤过笑嚷喧天的百姓,擦过光怪陆离的灯火,渐渐向目标挨近,在这个百年不遇的灯会,众人的兴致和视线皆在天地间璀璨耀眼的灯盏之上,海一样的百姓接踵摩肩,彼此竟没有半点防备。
第6章:夜冷
夜色深了,林府依旧灯火通明,院子很静,只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轻咳,黛玉正窝在贾敏怀里听外祖母家的事,见她咳嗽,小手连忙在后背轻轻拍,又蹦跳着下地,从丫头手里接过浓稠的药汁,颤颤巍巍送到贾敏身边,说道:“娘,先喝药吧。”
贾敏微笑接过来,慢慢喝下,黛玉拿着小白托盘,回过头,望着朦胧黝黑的夜色,悠悠出神。
“玉儿可是担心了?”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贾敏的眼睛。
黛玉点点头,说道:“哥哥和爹爹都不回来。”忽又瞪着眼睛:“娘怎么知道?”
漱口擦拭过,贾敏悠然一笑,手指在黛玉粉嫩的脸颊上轻轻一掐:“你是娘的女儿,娘如何不知你心中所想?方才和你说话,你只心不在焉,娘就知道了,你只放心便了,你哥哥天生懂事沉稳,从六岁上便自己出门,连上下学也并不叫人接送,况娘已叫人去迎他,稍等一些时候,自是回来的,你爹爹若有事,也会叫人捎信来。”
贾敏知黛玉年龄虽小,却是个心事重的,此言不过是为了宽她的心,虽口中如此说,却也不免为南川担虑起来,毕竟,那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子罢了,姑苏城这么大,他临走时又不叫人跟着,怎能不令她悬心?
正方此时,见小丫头绿锁进来,说道:“老爷叫世仁捎话来了,今晚恐回不来,叫太太,姑娘睡罢。”
贾敏点点头,林如海以前也常有外事耽搁的时候,便叫人送黛玉回去,这边告诉丫头‘若南川回来,知会她一声’,因身子实在乏累,且先洗漱了躺下了。
小黛玉却睡不着,每每爬起chuáng来到门口看一回,直到丫头婆子们再三催促了方回去歇息。
正朦朦胧胧,将yù睡时,隐约却听到人声,嬷嬷们在外间笑道:“姑娘刚睡了,哥儿明儿一早来罢。”
小黛玉一骨碌爬起来,急急说道:“玉儿没睡,玉儿没睡!”
南川忙抢了进来,嬷嬷们无奈,只得叫小丫头子点了灯,又直嘱咐南川:“和姐儿说完了话,还是早些歇息为是”,方都出去了。
南川一身尘土,喘息微剧,衣衫也有些乱,大不是方出去时的样儿了,黛玉忙问:“哥哥,你去哪儿了?玉儿等你大半个晚上啦。”
南川嘴角含笑,贝齿明眸在昏huáng朦胧的灯光下,显出一种别样的英俏,他并不回答去了哪儿,只从怀里掏出黛玉丢掉的玉坠,在她眼前晃晃。
黛玉见玉坠失而复得,喜得拍手直笑,南川便一声轻嘘,将玉坠复又小心翼翼给黛玉戴上了,告诉她:“这次可须一直好生戴着,若再丢,哥哥可再弄不回来了。”半是命令,半是怜爱。
小黛玉连忙点点头,却不由得疑道:“哥哥的手怎么抖抖的?”
南川勉力抑制,笑道:“许是天冷手凉。”一时戴好了,端详又端详。
若在往常,南川必是给黛玉弄得妥当了,嘱咐再三,两兄妹又必是相互道别,相约好了明儿一早见方罢,五年以来,几乎每晚,皆是如此,这一次,南川给黛玉打点妥当,看她躺下,却不就走,只沿着小小的chuáng边蹲下来,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暖暖的,也不说话,只是笑,眼中却一点怅然若失的古怪qíng绪,看的黛玉不懂。
便问道:“哥哥可是有心事?”好个jīng灵聪慧的小东西。
南川摇摇头,摸摸黛玉柔软的鬓角,小声地说道:“玉儿,这块玉坠,你可须好生戴着,别再丢了。”
黛玉疑惑地歪着头:“哥哥方才说了嘛。”
南川一怔,点点头,想了想,忽问了一句颇古怪的话:“玉儿,要是以后有一天,有人问你哥哥的事,问哥哥对你好不好,你怎么说?”
黛玉微一思索:“哥哥对玉儿好,教玉儿读书识字,给玉儿讲故事,陪玉儿玩捏泥人,躲猫猫,还给玉儿讲故事,总之哥哥最好。”说完,又觉得奇怪:“哥哥,谁会问这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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