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便道:“也罢了。”林珑便让将潇湘馆的小丫头都叫来,一样样jiāo待给她们,这样给谁,那样给谁,叫她们送去,各自都有,虽略有亲疏远近之分,却也不特别明显,很是公平。
黛玉见了这些家乡的东西,难免又叹息落泪一回,忽见竟连赵姨娘那些人都有,便略略蹙眉,说道:“又给她们作什么?便给她们,也未必就真当了好东西,不过持着满天下张扬炫耀说嘴去罢了,什么意思。”
林珑笑道:“你就是这样古怪的心肠,她们爱张扬炫耀,是她们的事,我们只别将亲疏显出来,让他们私下说我们就行了。”黛玉很不以为然,说道:“谁怕她们说什么来。”倒也由得林珑去了。
一时林珑因不见墨桥,心中纳闷,便问起来,雪雁在一旁冷笑道:“墨桥jiāo了好运,不伺候姑娘了,改去八爷的聆风居伺候了。”
林珑听说什么‘八爷’,一时错愕,黛玉便说道:“是了,说到此,我正要审你呢,你怎么好端端的将这尊佛招来了?我就看不惯他那一身气势作为,若不是你早收了人家的钱,我没话说,不然定不叫他住下的。”
林珑忙问了一回究竟,怔怔痴想半天,自思道:原来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商人,竟是八阿哥,看来定是他们伪装身份先骗我的了。想其原因,恍然大悟:十三哥说八阿哥素来与他不合,那八阿哥这样神神秘秘,多半是因为十三哥也住在这园子里,为了监视他的缘故,恐对我说了实话,我定不租给他,才做了一场这样的戏。
却又觉得他好好的贝勒爷不做,光是为了和十三质气,似乎不该大老远巴巴地跑这儿来住下,该另有别的目的才对。
便问黛玉道:“你看那八爷住进来,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没有。”
黛玉道:“谁理会他那些个?”想了想,便说:“只是近来隐隐有曾听闻,各地文人糙木皆兵,不敢集会,便是连舅舅都不太好会见那些清客了,该是跟他有关的罢?”
林珑皱眉,自语道:“我在回来的路上,也听到了一点风声,说兵士四处抓捕文人,又将几十车的书都烧了,我还不信,难道竟是真的?”
是以心下便隐隐觉得不安躁动,勉qiáng对黛玉笑道:“我去见见十三哥去,回头再来。”黛玉也知他关心,说道:“只管去你的罢。”便两散了,黛玉只在这边整理文具纸砚等物,不一时见李纨那边过来小丫头请她去,正好无事,遂去了一回,不提。
话说林珑因心中牵挂‘文人’一案,恐跟路上听闻的‘造反’同一,心中毛躁,尚来不及去见贾母,王夫人,贾政等人,便yù先来问问胤祥明白,胤祥正翻看一部卷宗,眉头深蹙,见林珑来了,才现出几分笑意来,忙叫丫头倒茶。
林珑哪有心思喝茶,忙问道:“我回来的晚,这边的事儿多不知道,什么文人造反,究竟是怎么个始末,你跟我说说。”
胤祥见他形色匆匆,竟是关心的这个,只得对他如实讲述,胤禩如何搬兵,如何封宅,如何大肆抓捕可疑人等,如何关押,至于后来如何烧书等事,说到专横霸道之处,眼中也颇多可气,林珑听得呆呆的,末了,方问道:“那么,古月斋的那些人,也被抓去了么?”
胤祥并不知道什么是古月斋,怀疑地看着他,蹙眉说道:“凡文人集会处,均是敏感之地,不出意外,此刻该在大牢里了,却和你什么相gān?”
林珑脸色微微变了,轻声说道:“你忘了我是什么官儿了?这些文人,我都是认识的。”忽然看着胤祥,忙忙说道:“十三哥,他们都是正义之士,绝没有犯上作乱之心,我可以担保!”
胤祥听了这话,勃然变色,望了望四下无人,忙对林珑沉声说道:“二弟,如果这附近有我八哥的亲信,就凭你这句话,他若要追究,就是重罪!不管你身居什么官职,与他们有过什么过往,你只需记住,从现在开始,你跟他们再没有半点瓜葛,他们生死,均与你无关!你要记住了!”
林珑一时怔住,愣愣地看着胤祥,正在此时,却见一小子跑了来,说道:“八爷派人来说话了,正门口等着呢。”
胤祥只得说道:“让他进来。”
便见胤禩的贴身随从进来,请安拜过,笑道:“八爷有话吩咐小的来告诉十三爷——”便看着林珑不语。
胤祥说道:“你尽管说罢,他是自己人。”
那小子不敢违拗,只得说道:“八爷说,经数日查证拷问,文人造反事实已定,再无质疑,造反之罪,罪大恶极,八爷身受圣上所托,全权办理此事,已经吩咐各官府衙门,自金陵开始,自今日今时起,对文人定罪判处,此刻金陵南大牢已开,文人皆被押到了东湖天坑那边,八爷正在路上,一时还回来不得,请十三爷即刻过去监刑,八爷说了,他回来之后,要看结果。”
胤祥越听越惊,已经隐隐猜到了胤禩的用意,就是要让他做这个刽子手,就是让他做这个血案的见证实施人,心头怒火暗升,手上爆起暗筋,小子说完,便有人来报车马齐备,请胤祥立行,所有人都在等着胤祥,都在观察他的举动,胤祥忽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安排好,他除了遵从皇令,根本没有反对的可能。
林珑呆呆的,在胤祥将要走出门口的时候,恍若梦呓一般问了一句:“十三哥,你真的要去?”
胤祥只是略站了站,答非所问地说一句:“等我回来罢。”便大步走了出去。
东湖在金陵最北边,湖水是碧绿碧绿的颜色,湖边的树木三季皆绿,湖面总是氤氲一层淡淡的薄雾,美得恍若仙境,可是这样的湖水旁边,却有一个和这美景不甚协调的巨大的土坑,极深极长,关于此坑来历,众说纷纭,许多人编造了无数荒诞不经的神话,九龙洗澡,天公落杵,雷公电母相斗等等,来证明这个奇迹是天上神明为之,百姓也多爱相信这些,所以后人将其命名为‘天坑’。
不想今日的‘天坑’被有心人看中,做了别样的祭台,当胤祥赶到的时候,东湖已经被铺天盖地的百姓围了个密不透风,大家议论纷纷,无止无歇,天坑旁边也是满满泱泱的人,这些人已经没有被捕前所特有的那种潇洒不羁,把酒赋诗的清月气质,他们一个个穿着囚服,几日的折磨,很多人都囚服已经破破烂烂,上有斑斑血迹,垂头散发,满脸都是绝望的死寂。
百姓的日子许是过得太平淡无奇,等待看好戏的人围得跟铁桶一般,兵士们刷刷亮开了兵刃,才见人群中慌忙分开了一条路,胤祥策马在前,当地大小官差卑微小心地跟在后面,天坑前面有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作为监刑台,下有重兵持着长矛卫护,众人簇拥着胤祥坐上监刑台首位,敬上好茶。
约过了一盏茶时分,便见小子过来,在县令耳边轻声耳语一阵,官员冷冷地‘嗯’了一声,转过头来,谦卑谄媚地笑道:“十三爷,时候到了,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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