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太阳已经完全从地平线上消失了踪影，夜幕渐起，慢慢笼罩了整个天空。和灯火通明的城市不同，在这个人迹罕至的郊外，天空中的星子比任何地方都要闪耀，多少会让他想起自己曾经在瑞文戴尔看过的璀璨。而事实上，它们或许也是他应该最熟悉的东西，毕竟山川会变，海洋会gān涸，但只有星光亘古长存，数千年不过转眼一瞬，不值一提。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带着jīng灵最厌恶的污浊，明明白白昭示着他现在的处境。
但嘉洛德只是耸了耸肩。
“还不出来吗？”
漆黑的环境不会阻挡jīng灵之眼。他在四周扫了圈，目光很快落在虚空的某一点，不知是无奈还是嘲讽：“我以为害怕的应该是我？”
“呵。”
似乎轻轻笑了笑，那人从角落走出，连带着从他身后涌现出来的怪物们一起，站定在jīng灵面前。
“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要镇定一些。”
稍稍抬起头，露出布满疤痕的下颌，‘辛’翘起嘴角：“所以，到底是勇敢还是无知？”
“或许都是。”
耸耸肩，嘉洛德这么回答道。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然后，将目光落在‘辛’侧后方，另一个跟着他走出来的黑斗篷身上：“那这一位，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jīng灵很少看到‘辛’会跟别的什么人一起行动，那些半shòu人不算。而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有点微妙，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因此，相比于那些早在几千年前就看厌了的黑暗生物，他还是对于陌生的事物比较好奇。
“但我以为你应该很熟悉他了才对。”
而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看到嘉洛德落在自己身后的目光，‘辛’又笑了声，并不掩饰语气里的嘲弄：“在过去十几个相同的梦里。”
话音未落，仿佛要验证他的话一般。那个同样隐藏在黑斗篷里的人影就动了动，从袖子里伸出一只gān枯如同树枝的手。而与此同时，嘉洛德也感觉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周围的景色就如同cháo水般褪去，渐渐变成另一番熟悉而残破的景象。复仇者大厦凌乱的废墟和其中掩埋的尸体再度出现在眼前，连风里都带着刺鼻的铁锈味道，宛如真实。
「欢迎来到地狱。」
‘辛’的声音，史蒂夫·罗杰斯的脸，已经深深烙印在脑海里的话，一遍又一遍重复的死亡终结。
“唔……”
脑子像是被千万根钢针刺中，疼得他眼前一花。嘉洛德皱起眉，忍不住抱着脑袋半跪在了地上。而在膝盖砸向水泥地面的那一瞬，环绕着他的梦境褪去，头顶又再度变成了缀满星辰的夜空，璀璨得无法直视。
“是你。”
忍着难耐的疼痛抬起头，jīng灵微微瞪大了眼：“是你在控制着那个梦魇。”
“很有趣的能力，对不对？”
将帽兜摘下，露出被火焰烧毁的脸。‘辛’耸了耸肩，看向嘉洛德的目光很平静，实际上却隐藏着翻天覆地的黑色洪流。
“所以，你能理解你会面对什么吗？”他这么怜悯地开口，语调近乎叹息：“堕落可不是随便什么jīng灵都能够达成的。”
“那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觉得我不会半途被你玩死？”嘉洛德朝他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可不是所有jīng灵都像你这么有天赋。”
“你当然可以，因为有我帮助你。”
‘辛’微微扬起嘴角，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调皮的孩子，但吐出的话却残忍至极：
“想死却不能死是什么感觉，你有足够机会慢慢体会。”
说着，他朝身后比了个手势。被魔力扭曲的波纹就再度浮现在空气里，将现实一片片打碎，重新组合成无法逃离的黑暗牢笼。
人或许可以扛得过ròu体上的摧残，但对于jīng神的折磨却永远无能为力。
这句话是谁在什么时候告诉他的，嘉洛德其实已经忘了，但他知道对于jīng灵来说也同样适用。而当他眼前开始出现天鹅港熟悉的渡口时，他就已经明白‘辛’打算用什么方法来折磨他——那人绝不仅仅是要自己以jīng灵之身堕落那么简单，他还要他永远活在无法止息的痛苦里，剥离他身上属于jīng灵的一切，生不如死，却永远不能解脱。
够狠，也足够歹毒。
看着面前被血染红的海面，嘉洛德这么面无表qíng想道。而在这足以以假乱真的幻境中，他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手握利刃，一步一步穿行在诺多与泰勒瑞jīng灵jiāo战的战场上，去往早已被设定好的地方。
很快，他就看到了前方熟悉的影子。手握长弓的格洛芬德尔，和他身边太过年轻的自己。
嘉洛德很明白即将要发生什么。
悄无声息地来到身后，他不受控制地举起刀，重重劈向黑发jīng灵的后背，但却在最后一刻被躲了过去。而与此同时，一截雪亮刀锋也在本能的驱使下刺来，带着金花领主震惊的呼喊，狠狠扎进了他的胸膛。
一击致命。
视野倾覆，很快由战场边变成了头顶的天空。在被海水淹没之前，嘉洛德回忆起最后看到的、自己那张带着惊恐和不敢置信的脸，四肢百骸都泛起难以言喻的疼痛，无从排遣。
原来，被他杀死是这样的感觉。
他或许不应该躲开的。
谁说死在那里、死在一切开始之前不是个好结局呢？
冰凉的海水渐渐漫过头顶。随着水波的dàng漾，视野中的模糊光影也恢复成了如同钻石般坠满夜空的星河。当一切感官复苏，能够再度控制自己的身体时，嘉洛德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地上，胸口依然残留着被刀锋穿过的冰凉触感，疼得他整个人都想蜷缩成一团。
“喜欢我给你的招待吗？”
慢慢走上前，表qíng就像在看一条即将溺水而死的狗。‘辛’勾起嘴角，低头望去，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yīn冷：“放心，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享受。”
“咳……我得说确实挺特别的。”
全身的骨头都仿佛被人碾碎。嘉洛德缓了好久，才勉qiáng把眼前的yīn影驱逐出去，艰难地从地上直起身：
“但你也得知道，我之所以会在这里，是来杀死你而不是跟你玩这种重口味的把戏的。”
哦？
那人挑了挑眉。
“但我不觉得你现在还能做什么。”
语气并非鄙夷，而是在陈述某个既定个事实。‘辛’蹲下身，伸手扯住jīng灵的头发，让他的目光在周围转了圈，然后集中于自己身上，嘴角弧度挑得漫不经心：
“先不说我，这里一共有四十个变异体，可不是你之前在纽约的小打小闹能比的。就算你能gān掉它们，他也会让你爬不出这里。”
朝身后歪了歪脑袋，‘辛’慢慢收紧了手：“所以，告诉我嘉洛德，你还能怎么杀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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