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英不屑与他争论,说道:“此处离洛道还有十几里路,这一夜哪里能赶到?不如我们先回到马车那里,待明日一早你好些了再作打算。”
莫雨却推开了穆玄英。穆玄英后退几步,没想到莫雨会这么做,一时间也不明所以。
“你放心不下叶家的大小姐,只管走。”
他的语气叫穆玄英一听登时怒从中来,说道:“我本就不该在此处,我本就该护送着她们上路的,却又是谁将我莫名其妙带到这里,又莫名其妙发病!”转身便走。
却听莫雨又道:“你怕她们出事,不怕我死在这里吗?”
这话显然是说给穆玄英听的。偏偏穆玄英明知是圈套,却就是良心不安于此,闻言,怒气冲冲转头,“那你想如何?”
莫雨道:“留下或是走,择其一。”
“不可理喻!”穆玄英骂完翻身就上了马,道,“她们两个女子深更半夜在这荒山之中,无依无靠,若是遇上土匪猛兽,如何是好?”顿了一下,“你就是一定要逼我做不义之人是吗?”
“你一定要回去是吗?”莫雨问。
穆玄英无比坚定道:“是。”
“因为叶琦菲?”
“是。”穆玄英答完又补了一句,“我奉命护送她们返回藏剑山庄,绝不能有差错。你若是有别的打算大可不必谋划了。”
莫雨往前走了几步,不理会穆玄英的话,又问:“真的只是奉命而为?而不是因为叶琦菲?”
穆玄英刚要回答却恍然大悟,又是气又是羞,道:“你这个人真是……个疯子!”
“我在这里等你。”
穆玄英听到莫雨似乎说了这么一句,也未多想,策马扬长而去。
他刚走,雨便落下。
莫雨站在原地,任凭雨水打落,不大会儿已浑身湿透。
----------------------------
穆玄英冒着雨快马跑了一会儿,见雨越下越大,忍不住想:他不会真的傻傻在那里等着吧?
跑出二里路,穆玄英猛地拉住马,自己暗叹一声,调转马头往回跑。
雨越下越大,穆玄英赶回时远远就看到那个人立在雨中。
大雨倾盆泻下,打的树枝乱颤。
地上的泥土被雨溅起,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和泥土特有的气息。
他就站在雨中。
周围一片漆黑,雨雾四散,穆玄英却能清晰地看到那个人眼中的神色。
他嘴边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眸如天上星熠熠生辉,浑身上下虽然狼狈不堪,却觉得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得意、欢喜。
他回来了。
他让他走。
可他还是回来了。
穆玄英下马快步上前,走到那人面前却反倒停住,迟疑不前。
轰!
一声巨雷打响,马儿受了惊,拔腿就跑。穆玄英看着马儿跑远,兀自叹口气,又转头看眼前的人。
“你……”穆玄英开口,莫雨却猛地将他拉进怀中,抱紧。穆玄英只感觉到自己的下颌重重撞上莫雨的肩头,便已被他紧紧抱了个满怀。
“回来就好。”
莫雨吐出四字,热气拂过穆玄英的耳廓,丝丝缕缕,有些痒。
淡月朦胧,雨水淅淅沥沥打在两人身上。
这样的夜配上这样的话,一切变得如此静好、温醇。
穆玄英却不自在地扭动了几下,换来莫雨勒的更紧,含笑道:“你回来,很好。”他又重复了一遍。
穆玄英微不可闻地叹气,挺直了背脊站在那里,喃喃道:“我只是遵从我的心。”补了一句,“希望我没有做错。”
“哎,雨太大,一时间恐怕也不会停,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吧。”穆玄英推开莫雨,却感觉到搂着自己的手臂突然松开,紧接着莫雨的身体一重,往地上滑去。穆玄英本能地用手臂抱住莫雨的身体,才看清他已陷入昏迷。
----------------------------
月色惨青,照上沟渠。
他看着脚下的路,和那月光印衬下的影子,咬着牙往前行。
漫无边际,在泥泞中前行。
如这一生,不知何时方才是尽头。
一步一步,他踏着脚下的污秽和艰辛,往前走。
当那小小茅屋的主人打开门时,看到的是一个满脸泥渍,双眸清澈的少年,他背上有个人,脸却深深埋在少年背上,被一头长发掩盖。
“大婶,我朋友病重,奈何突遇大雨无处可避,我走了三里路才看见这屋子,还请你……”穆玄英喘着气,断断续续说话,看得出已经是强弩之末,腿一软,慌忙伸手抓住门框,这才没有摔倒。
“小心小心。”农家大婶也伸手扶住他,“快进来,外头雨大。”
穆玄英进了屋,大婶说:“把他放在床上,我去倒些水给你们。”
“多谢大婶。”穆玄英走到床边,将背上的莫雨放下,身上的担子一去,整个人绷紧的弦立即松了,什么也顾不得径直跌坐在地上。
“快喝些水。”大婶走过来。
穆玄英牛饮一通,坐了一刻才渐渐恢复,站起身来对这个好心而有耐心的大婶连连道谢,大婶却还在笼火,“谢啥,我看见你就想起我儿子,阿牛比你壮,跟他似的。”指了指床上的莫雨。
穆玄英挠挠头,笑起来,“给你们添麻烦了,雨一停我们就走。”
“可阿牛去了大营,一去,就没回来咯!好几年了,好几年了!”大婶像是没听到穆玄英的话,烧了柴,又站起身去拿什么,“这衣服是阿牛的,比不得你们的好瞧,但总是干衣服,你们换上,不要受了凉气。”
穆玄英又惊又喜,忙道:“这……这真是多谢大婶了!”
“我瞧你大哥病的不轻,去烧了姜汤给他喝下,能好!”
穆玄英讪讪道:“他,他不是我大哥。”
大婶歪着头瞧了瞧床榻上的莫雨,又瞧了一眼穆玄英,笑呵呵说:“娃娃怪爱害羞,你说不是就不是吧!”便转身去了伙房。
穆玄英将门掩上,用干净的抹布擦干莫雨身上的雨水,替他把湿衣服换下,又将他的头发尽数拉到床沿边,垂下。待莫雨安顿好,这才打整自己。
谁知衣服穿到一半,却听见床榻上的人开口说话:“你腰上的那块红色是胎记吗?”
穆玄英骇得一跳,忙用衣服裹住自己,回头怒道:“你这人醒来为何不说话?偷偷摸摸看什么!”
“都是男人有什么看不得?”
穆玄英语塞,话虽如此,但那红色的印记就在臀部上方,实在有些难为情,便扭回头沉着脸继续穿衣服。莫雨拄着头侧躺在床榻上,见穆玄英不回答自己,便又问:“还是练武时受的伤?”
穆玄英知道,他不问个究竟是不会罢休的,便道:“是儿时爬树摔在尖利的石子上划伤的,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红色。”
52书库推荐浏览: 野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