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说:“自然是后者。”
武镜虽不情愿,但还是退步,道:“好,就依照先生的意思,将他们带出来。”
既然他发话,神策军便都收起武器。穆玄英见状,也收回长剑,好好站在裴元身侧。
既然两方又重归于好,武镜打圆场说道:“先生有所不知,方才之所以请先生入内,只因他们二人不方便见人,需得在纱帐之后看诊。既然不得不出来,只是麻烦些将纱帐一起搬出来罢了。”
裴元微微蹙眉道:“不妥。”
“嗯?”武镜疑惑。
穆玄英下意识却觉得裴元八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果不其然,裴元道:“看诊讲究‘望闻问切’,纵然是不便见人,也需得让我看看,方能准确对症下药。不让我看,这病,我治不了。”
两厢沉默片刻,神策军一声令下,又一一拔剑,将穆玄英和裴元团团围住。
穆玄英只得拔剑防备,内心却是十分无奈,对裴元说:“先生这一次还有法子化干戈为玉帛吗?”
裴元看看周围,道:“恐怕没有。”
穆玄英又叹气,说道:“若是动手,先生务必跟紧我,一出寺庙就抓紧离开。”
裴元像是没听到一样,对武镜说:“左将军看来是不想让我给他们看病了?”
“难道不是裴元先生百般刁难?”
裴元道:“这一次不是。”
言下之意,方才那几次的确是故意为难?神策军听了,哪一个不怒火中烧,看样子个个都恨不得撕碎裴元。
武镜笑起来,“裴元先生果真是个妙人。只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生爱说笑是好事,但终归还是有度为好。”
裴元悠悠道:“左将军不知,看不到病者容貌,我的诊断就会有误,就不能保证药到病除。这是为医者的原则,身为医者,我自然不能让步。”
武镜说:“是吗?我怎听闻天下有大夫能用丝线为人诊脉?”
“那左将军怎不去找那人来看病?”
武镜不悦,激将道:“裴元你医术冠绝天下,竟然连此都做不到?”
“做不到。”裴元说,“那种拘泥于形式、将病人安危置于不顾的行为,我做不到。”
武镜一副不信的模样说:“若依此言,那先生为未出阁女子、脸上有疾者看诊时,又该如何避嫌?”
裴元理所应当地说:“该看就看。看诊时我是大夫,不是陌生男子,我眼里只有病患,并无男女长幼,更无丑陋美貌。病人的一言一行、一个眼神,或是一个愁容,都是我诊断的凭据。多看一眼,也许就能更靠近病痛之处,胜算更大。”
武镜全不为所动,漠然道:“先生之所以是神医,那就该做寻常大夫做不到的事,若是一样的法子,此等名号不知从何而来,何以为配。”
裴元依旧慢吞吞说:“此等名号原也不是我自封的。”
武镜说不过裴元,带着怒气一挥手,众人全都戒备起来,他道:“裴元,我最后问一次,看样子你是真的不打算好好看病了?”
情势又紧张起来,裴元低声喟道:“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裴元!我们左将军以礼相待,你不要得……”
“既然你们以我性命威胁,那由你们的意思吧。”裴元出奇地让步,穆玄英正惊讶,果然听他又说,“但我已事先说明,若是诊断失误,治不了此病,或是索性将人治死了,我也是十分无可奈何的。”
“裴元你什么意思?”
武镜示意其他人不要言语,自己默默沉思起来。
见状,穆玄英低声问,“先生,你说笑吧?”
裴元反问:“哪一句?”
穆玄英道:“会把人治死的那句。”
“呵呵。”裴元笑了一下,神神秘秘说,“虽未试过,但我想谁死,恐怕他是绝计活不了的。”
穆玄英还想问,武镜却已开口,说道:“不如这样,你我各退一步。不用纱帐,但他们戴上斗笠,你可以‘闻、问、切’,却不能看,如何?”
穆玄英忙说:“先生答应吧。”看这情形,若是裴元再不答应,今日是绝对无法善终此事了。
裴元道:“你怎比我着急?”
穆玄英哭笑不得道:“以和为贵。”
裴元点点头,突然又正色对武镜说:“就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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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看病的是两人,从身形看一男一女。三人入座后,武镜的侍从先将那女子的手放在桌上。
裴元不言语,只是盯着那女子看。因斗笠遮挡,穆玄英也看不出什么,故而也不大明白裴元在看什么。
“药箱。”
穆玄英回过神来,忙上前,将药箱打开,里面玲琅满目,最显眼的地方放了员、锋、毫、长、大等九针,以及陌、昼、鉴、乱、铰等九刀。一看都不是俗物。
穆玄英还在等裴元接下来的吩咐,裴元却回头看他,道:“你愣着做什么?”
“嗯?”穆玄英错愕。
裴元叹气,“看来是该带长生来的。”又说,“帕子,净手。”
穆玄英忙拿了白手帕,洗净,递给裴元。裴元不再说话,替那姑娘诊脉起来。周围的人也突然都不再做声,倒叫穆玄英稀奇。
很快,可以说非常快,裴元收手,道:“没想到左将军对我的医术如此不信任,又或是玩心如此之大。”
穆玄英忙问:“怎么?”
裴元道:“请我给死人诊脉,真乃奇事。”
死人?穆玄英看那端坐的女子,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是死人呢?可裴元的话又不像说笑,这是怎么回事?
武镜却不见丝毫惊讶之色,只问:“先生可以肯定她是死人?”
“莫非我连死活都分不清楚?”裴元反问。
武镜又道,“那请先生讲讲她怎么死的。”
“失血过多,但不是死因。”裴元盯着那女子看,将女子的手翻转,看了一会儿,又说,“是筋脉俱断而死。死前经历恶战,虽是武功内力不错的人,但还是死在明教萧杀手中。”
神策军中发出嘀咕的议论声,显然都有些不相信。的确,连穆玄英也不能信裴元的话,竟然单凭诊脉就能得知这么多事。
武镜笑道:“先生说笑。人人都知道,萧杀几月前于少林寺中死于穆玄英之手,若此女为他所杀,岂不是死于半年多以前?何以尸体得意保存完好至今?”
作为知情者,穆玄英心中也是这么想的,便也默默等裴元的回答。
裴元道:“这我如何能得知?我是大夫,不是仵作,更不是衙门判官。”说完便向看病的男子伸手。
那男子动了动,将手递给裴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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