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英转念一想,莫雨也不是好对付的人,未必如他们所愿来自投罗网。何况《山河社稷图》已不在莫雨身上,纵然被抓了,最不济两人死在一起,倒也痛快。
想到这里,穆玄英反而放下心来,又坐了回去,抓起鸡腿就啃。
令狐伤也不阻止,看穆玄英大快朵颐反而说道:“军师神算,东西也不在莫雨那里。”
穆玄英心中暗叫糟糕,没想到此人如此善于观察和推理,心思既然被看穿,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继续吃东西。
吃了没几口,穆玄英突然道:“原来也不过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徐归道纵然厉害,却也是朱剑秋前辈的手下败将。你们这些耍心眼的本事,拿来对付我倒是够了。”
令狐伤举杯饮酒,没多说。
穆玄英更不愿不说话,只管低头吃东西。
半晌,令狐伤道:“我们既然知道东西暂时拿不到手,莫雨纵然来了也无用,如此情形,却不杀你,自然是另有所图。”又道,“且在我看来,比《山河社稷图》要紧得多。”
一听此话,穆玄英不但好奇,也越发对令狐伤刮目相看。
此人之坦诚实属罕见。
穆玄英道:“我若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莫非你会放我走?”
“你可以走。”令狐伤立即说。
穆玄英有些不信,侧目看令狐伤,又见到他面具上雕刻的鲲,想了想,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当不是言而有信之人。”
令狐伤突然靠近穆玄英,盈尺距离,不疾不徐说:“你想看我的脸?”
穆玄英觉得这迫人的气势压得自己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撑着不退让,说:“对,我想看。”
令狐伤盯着穆玄英的眼睛,好一会儿后,他闭上了眼。
穆玄英有些惊讶,却也感到莫名的压力。踌躇片刻后,穆玄英抬手握住面具,将银质面具从令狐伤脸上取下。
这是一张非常俊美的脸。
那种美与以往见过的那些不同。
莫雨是邪魅难控的妖冶狂放之美;裴元是温润如玉的仙气灵动之美;叶英是格物致知的正气凛然之美;唐无乐是调皮天真的少年心性之美。
很难说这些人谁最美。
但令狐伤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让人惊艳的美丽。也许因为他拥有西域的血统,五官像汉人,却又不是汉人的模样。最特别的是,他的两个眼瞳异色,一只是深不可测的黄褐色,一只是清澈透明的水蓝色。
看着那对异瞳,穆玄英愣住了,没想到令狐伤这个战场上收割人命的恶鬼竟然是个罕见的美男子。
“我出生时有人预言,我的眼睛可连通生死两界。你不怕死?”
穆玄英收回神思,说:“你不是汉人,但你也是人。”
“我从没说过我是汉人。”令狐伤后退回到原本坐的地方,道,“我师父喜欢鲲,因为鲲可扶摇直上,无须借助外力便能翱翔九天云霄。”
穆玄英接话:“他希望你自强?”
令狐伤道:“他希望我傲视天下。”
穆玄英瘪嘴说:“阁下是有抱负之人,眼界也不一般,既然能说出有东西比《山河社稷图》要紧,还与我有关,我倒想听一听是什么东西。”
令狐伤云淡风轻看过来,用手点了点,说:“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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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吗?”
令狐伤放下手里的东西,道:“军师请进。”
徐归道走了进来,见令狐伤身边站着苏曼莎,便道:“既然摘星长老在,老朽便等一等再来拜访。”
令狐伤道:“军师留步。”也不客套,直接问道:“尹素颜前去,是军师的意思?”
徐归道负手而立,点点头。
令狐伤有些不高兴,道:“是军师说穆玄英与我是同脉之体,这才布下局将他擒住。如今却又命人去对他施以酷刑?”
徐归道一怔,立刻问:“她也知道了?”
苏曼莎回:“师父已说与我。”
徐归道叹口气,没说话,但显然有些不满。
令狐伤道:“我和她没有秘密。”又补了一句,“正如我与军师。”
徐归道颇感无奈,但还是苦口婆心道:“我对你的忠诚日月可鉴,对穆玄英动手也只是权宜之计,不可让他恃宠而骄。毕竟他只是个俘虏。”
“他只是个俘虏,但也是阵眼。”
徐归道沉默须臾后,沉思道:“你见过他后作何感想?”
令狐伤说:“我知无不言。”顿了顿,“他是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足够坦诚,才有胜算。”
徐归道又沉默了片刻,才说:“且先将他留着吧。”说完又问:“《山河社稷图》?”
令狐伤道:“看他的反应,应当如军师你所猜,已经交给天策府了。军师打算怎么处理?”
徐归道反问:“你觉得呢?”
令狐伤显然早想过这一节,便说:“那东西不要也罢。于公,行军打仗若能单凭一本书就胜券在握,未免可笑。于私,我身为剑客,出鞘便是。”
徐归道点了点头,没说同意与否。
令狐伤却说:“穆玄英提到朱剑秋,军师你……”
徐归道行了个礼说:“朱剑秋活不过这三日,唐军气数将尽,不急在这一时。”
令狐伤显然对他说的一无所知,有些惊讶,却也没再追问下去,便对苏曼莎说:“穆玄英若知道他就是阵眼,难保他不会自己了断。你盯着他。”
“是。”
本说到此已没什么可说了,徐归道却突然发问:“你是否赏识那穆玄英?”
令狐伤倒也不避讳,“不错。的确是个……值得相交的人。”顿了顿,“可惜他心在唐军,难以笼络。”
徐归道说:“他的心在唐军,唐军若是不领情,他也算不得唐军的人。”
“军师何意?”
徐归道说:“李承恩想必已猜出镇魂阵未破,若是他们知道穆玄英就是阵眼,李承恩下不了手,也会有人下手。穆玄英变成了他们想杀的人,那时,我们稍加器重,不愁此人不会动心归顺。”
听了此话令狐伤反倒摇头:“恐怕很难。”稍作思考后,又说:“穆玄英是个心志坚定的人,此举恐难成事。”
徐归道行礼说:“放心交给我来做。”
等徐归道离开后,令狐伤兀自想了一会儿,便对苏曼莎说:“穆玄英见过我的脸。”顿了顿,“他却不怕。”
苏曼莎道:“无知者无畏。”
“不是。”令狐伤摇头,“哪怕我说起莫雨时,他会担心,却也不见惧怕神色。他并不怕我,也不怕狼牙军。”
苏曼莎皱眉想了一会儿,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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