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个名字,辛西娅收敛了全部思绪,面无表情地坐到最近的一张桌子边,“你现在忙着找‘心’,想必不是来找我叙旧的。怎么?想要亲自确认我的圣洁是不是‘心’吗?”
伯爵毫不在意地将手中的椅子推回原位。一个恶魔侍从立刻机灵地端起桌上的茶具放在新桌子上,并为伯爵拉开椅子。
端起茶杯浅啜一口,伯爵竖起手指摇了摇:“你的情况的确很特殊,但对‘月之民’来说,‘死而复生’是常见戏码,仅仅只是失去心脏而已,你们这一族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死去,至少也要像你的族人那样灰飞烟灭才行。哎呀!”
没有任何预兆,刀山般的冰刺自下而上贯穿座位,千年伯爵在那之前消失,继而在另一边现出身形。他抬手制止已经开始变形的恶魔们,“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三十五年前的事我们都是受害者。”
辛西娅站了起来,寒冰化作长剑在她手中凝结。
“受害者?”森冷的笑容几乎要扭曲起来,“我的唯一的族人死在恶魔手里,你却自称是受害者?”
“别忘了,诺亚一族也有不少人死在你手里。”
“你杀了我的家人,所以我也杀了你的家人,这很公平。”
伯爵笑了一下。
先前受命离开的恶魔侍女正从厨房走出来,手中端着一个内容丰富的甜点塔。看到这个笑容,它的手抖了抖,塔顶的泡芙因此掉了下去。餐厅里的恶魔们一时都把视线集中在那颗滚动的泡芙上,虽然他们不需要呼吸,依然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甜点的香气飘到伯爵和辛西娅之间,凝固的空气似乎被这香气化解开来。
“当时派遣恶魔袭击你们的人不是我,而是和你联手的那个人。”伯爵重新坐下,对那“侍女”招了一下手。它战战兢兢地在桌上放下甜点塔,见伯爵没有别的指令,便无声无息地躲进角落的阴影里。
“事到如今再互相指责也无济于事。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心’,只是有一点点小问题想问问你。”
“什么‘小’问题?”辛西娅为自己倒了一杯红茶,“愿闻其详。”
伯爵也重新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往里面扔了六七个方糖。
“别介意,其实我也喜欢甜食。”他满足地喝了一口,才说道,“十四号死前从我这里偷走了某个……东西,并且藏了起来。比起同为诺亚的族人,他总是更偏向他那些人类朋友,因此我正在寻找当年和他有关系的人,也许他们会知道那东西的下落。不过很遗憾,那些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处在教廷的保护之下。”
辛西娅垂下眼睑,喝了一口茶。
伯爵的话透露出很多信息,但无论是十四号已死还是教团早已知道他的存在,都不算意外。
“所以呢?”
“所以,他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了吗?”
伯爵歪了歪头,满面儒雅的笑容,身上却散发出阴寒的气息和深海般的威压。
“三十五年前见到你时,我不相信那样弱不禁风的人会是大名鼎鼎的千年伯爵,现在我信了。”辛西娅无所畏惧地笑起来,“至于你说的那个东西,你不告诉我那是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呢?”
伯爵却没有为她挑衅的态度而恼火,转而收敛了一身戾气,让人分不清他刚才到底是在恐吓,还是在恶作剧,“你一定见过那东西,既然你想不起来,看来十四号也没有交给你。人类像他们的庇护者一样狡猾,但我相信月之民的信誉。”
辛西娅冷笑了一下:“真是让人受宠若惊。既然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就来说说我的吧。三十五年前你告诉我你对‘月之民’并不了解,现在却说我会死而复生是因为我属于这一族。哪一句才是真话?”
伯爵对这个问题毫不意外,吃了一块饼干之后才慢悠悠地从很久以前的事说起:
“‘月之民’不属于这个世界,时至今日已经销声匿迹。不过因为我活得比较久,所以多少了解一些。这一族在大洪水时代之前就已存在,谁也不知道你们从何而来,你们自称抛弃了故乡与名字,只是一个行至末路的流浪民族,但因为你们曾乘着巨大的空行神殿在月色下降临,因此当时的人认为你们来自于月亮,称呼你们为‘月之民’。”
辛西娅安静地听着,虽是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听起来却好像别人的故事。也许七千年实在过于漫长遥远,而她已经忘记了本该传承在血脉里的东西。
“据说你们这一族信仰着其他世界的神灵,受其恩惠不死不灭,所以你失去了心脏却依然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听到这里,辛西娅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她微微倾身,有些急切地问道:“如果真是这样,我的族人也有可能还活着是吗?”
伯爵摇了摇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听说你复活之后我就让人挖了他的墓,别生气,教团不也挖了你的墓?他的墓里一无所有,连衣冠都烂光了。如你所知,恶魔是我的耳目,遍布世界各地,但三十五年来没有一个恶魔见到除你以外的白发红眼之人。所以我想他是彻底死了。”
饱含希望的面容一瞬间暗淡下去。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如果月之民真的不死不灭,现在也不会只剩下你一个人。”
辛西娅冰冷地回道:“这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吗?”
伯爵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才说,你我都被十四号骗了。我的确对月之民搅到我们和圣洁的战争中感到不快,但我没有非要除掉你们不可的理由,恶魔这种东西多少都能造出来,‘屠戮者’多一个还是少一个都无关紧要。所有诺亚都有调动恶魔的权力,包括十四号,那家伙一直盘算着取代我,而你们又是多么好的突破口。他自知没有与诺亚全族为敌的能耐,就与黑色教团的内应勾结出卖了你们,迫使你与乔伊反目,这时他再哄骗你与他联手,而你又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摊了摊手,“后面的事我也很遗憾。”
一句“遗憾”就翻过了所有恨和痛。辛西娅交握双手,克制着不把冰锥丢到伯爵脸上。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涅亚死无对证,你当然怎么说都可以。但他调动你制造的恶魔,你会不知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涅亚”这个发音出现时,伯爵的脸突然扭曲了一下,在此之前他一直奇怪地称呼涅亚为“十四号”,似乎刻意避免提起那个名字。
走神了片刻,他才回道:“我当然知道。但我信任他就像信任我自己,我从没想过他会背叛我。”
话音顿了顿,伯爵突然垂下眼,喃喃自语:“对了……他背叛了我……”
“你……”
从伯爵不承认自己改变容貌时起,辛西娅就觉得他有哪里不大对劲,但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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