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夜晚来得很早,走出餐馆时夜色已经低垂。步行到城郊没有人的地方,缇奇背起辛西娅一阵风驰电掣的飞奔,几分钟后就来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边缘。
平原地区很少能见到这样的树林,在月光下这片幽深的树林看起来诡秘异常,树冠在风中摇晃的影子仿若幢幢鬼影,发出窸窸窣窣的絮语。走进树林之后,连月光都被头顶层层叠叠的枝桠阻拦,只在缝隙里泄出一点微弱的光。好在两人都有不错的夜视能力,很快就能看清了。
这地方鬼名远扬,十数年不曾有人踏足,没有一条成型的路。缇奇拨开高低错落的灌木丛,让还没有灌木高的辛西娅能顺利通过。辛西娅走到一半就听到了布料撕裂的声音。
“这种地方别说闹鬼了,我看鬼都不愿意来。塞拉斯把墓选在这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缇奇也摸了摸自己的裤腿和大衣衣摆,不出所料同样一片狼藉。
“别抱怨了。这里真的有恶魔吗?”
辛西娅终于摆脱了那个灌木丛,她看了一眼惨不忍睹的裙摆,很想直接把这碍事的东西脱了。缇奇及时发现了她的企图,一把抱起她,继续向前走去。
“可以确定有异常的东西存在,但不好说是什么。我不是千年公,没办法感知到恶魔准确的分布位置。不过如果我在这里召唤它的话,它可能会从命——如果真的是恶魔的话。”
“那你还不快点让我下去,如果不是恶魔,你这样要怎么战斗?”辛西娅想推开缇奇圈着她的手臂,然而那坚实的手臂就像山一样不可撼动,她推了两下就放弃了。
不用照顾辛西娅的速度,缇奇使用了“选择”的力量,再也不受满地枯枝败叶、烂泥碎石和盘根错节的树根阻碍,如履平地、健步如飞,朝着一个明确的方向。
“如果真的出现了连我都应付不了的情况,我们就用罗德的门逃走。”他满不在乎地说,“看你走路实在是太累了,你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
辛西娅闷声回道:“我怎么知道……”
说不定科学班已经想出了解决办法,但她现在更担心她的失踪会对教团里那些庇护她的人造成什么影响。
这片树林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大,又过了十几分钟,他们终于在树林深处看到了一座石制墓室,缇奇在距离墓室还有五六米的距离放下辛西娅,两人同时确认没有异常后,缇奇走到墓室门前。大门是金属制的,看起来很厚重,门板上的雕花长期经受树林里潮湿空气的侵蚀,已是锈迹斑斑。他推了一下门,大门纹丝不动,沿着门缝仔细摸索了一会儿,才终于在锈斑之间找到了一个十分不起眼的锁孔。
“这种锁不大好开呀……”缇奇半蹲在地,有些伤脑筋地望着那个锁孔。辛西娅走过来看了一眼,她看不出来什么样的锁才是“不好开的锁”,在她印象里,开锁只有两种方式——一是用钥匙,二是暴力破坏。
很显然,他们没有钥匙。
“要把门毁掉吗?”
“不用那么麻烦。”缇奇站起来,按在门上的手掌没入门中,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半个身体都穿了过去,“我先进去看一看,也许能从内部打开。”
他走进门中,过了一会儿,响起了沉闷的开锁声,大门从内部被推开,生锈的门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在静谧的树林中远远传开。
作者有话要说: 17.7.31修改
☆、Vol.10狂信徒(二)
墓室是全封闭的,月光照不进门里。陈腐的气味和茫茫黑暗让人在瞬间生出自己也入了土的错觉。
黑暗中亮起一星火光。
因为有抽烟的习惯,缇奇总是随身携带火柴,借助这点转瞬即逝的光,他找到一个烛台。烛灯比火柴顶用一些,三根蜡烛照亮了周身方寸大的地方,他看清烛台原本的放置之处是一个圣坛。圣坛前端正地摆着一个石棺,不同于常见的用于彰显身份的地上石棺,它的外表朴实无华,半截棺体嵌在地板里,露出地面的部分约有一米高,表面沉积了一层厚重的灰,隐约露出一点凹凸不平的纹路。
他抹了一下棺面,戴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推开尘土,昏黄的烛光映照出一行浮雕的拉丁文——
‘塞拉斯·坎贝尔,我主最忠诚的仆。’
看到这行字,缇奇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这个塞拉斯啊……”
他没有说下去。
“缇奇。”稚嫩的童音突然在背后轻轻叫了一声。辛西娅站在灯影边缘,红黑的裙子和帽子让她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缇奇脱掉脏手套扔在石棺上,走过去拆掉她的帽子。白色的长发松开之后像月光一样铺洒下来,他用手指理顺她的头发,指尖不轻不重地按摩着头皮,这让辛西娅突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只是舒服地眯起眼。
“这种时候就觉得你这样也不错。”
低沉的笑声从头顶落下来,辛西娅猛然惊醒,歪头避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抬手指向墓室的墙壁:“看那里。”
缇奇闻言举起烛灯。
这个墓室规模不大,却布置成教堂的模样,连地上都铺了瓷砖。除去大门外的三面墙上都画了壁画。壁画分成五个部分,作画并不精细,像是不负责任的半成品,然而它们的内容却别有深意。借着烛光看过每一面墙,两人很快理清了这几幅画的顺序:
第一幅画上有几个人,居中之人手持权杖,头脸隐在权杖射出的光芒中,一群人匍匐在他脚边。相较于模糊的人物作画,背景反而丰富多彩,飞禽走兽、鲜花树木、高山河川与同时显现于空中的日夜星辰让整幅画的结构显得杂乱无章;
第二幅画依然是这些人,站着的人变成一个走向远方的背影,跪在地上的人们在他身后哀求地伸长双手;
第三幅画换了一个主题,还是以人为主,他们不再跪着,而是分成两拨正在交战,第一幅画中出现过的权杖高悬于空,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人站在人群前方抬头看着那支权杖,同样面目模糊;
第四幅画与前面三幅都不一样,占据了大部分画面的是一个形似神殿的建筑,视角自下而上倾斜着,神殿后的天幕上有一轮巨大的满月,除此以外一无所有。奇怪的是,这幅画上还有数道纵横交错的深刻划痕;
最后一幅画是结尾,画中有洪水从天上而来,连高山都吞没了,一艘形如箱体的方形大船航行于滚滚波涛中,船外却有许多人挣扎沉浮。这一幅画正对圣坛,重要性不言而喻。
除了遭到人为毁坏的第四幅画,其余几幅画均以宗教壁画的表现手法展现了前后连贯的内容——
“这画的是创世纪和大洪水时代的事吧?”缇奇凑近了画有方舟的画。
与近代经过艺术加工而更贴近常见船型的方舟不同,这里的方舟至少在外观上与真正的方舟相似,诉说的故事也与流传于世的正统典籍有所出入。传说经年累月已经面目全非,教廷没能从历史里抹掉诺亚一族,却以对自己有利的方式隐瞒了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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