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西娅充耳不闻,只在嘴角浮出一点微末的笑意。
福格尔安顿好“米娅”后如约返回,前后不到十分钟,一回来就对他们连连道歉。即便在待客中途离开委实称得上是招待不周,他的态度也让人无可指摘,毕竟在不知真相的人眼里他的“夫人”的确更需要他。
缇奇与他互相说着客套话,心里却暗叹他不如干脆别回来。
这一次再没有随走随聊的闲心,福格尔直接引着他们来到他的收藏室。
在欧洲社会,所谓无价的艺术其实同样能够用金钱来衡量。福格尔持有不少价值连城的艺术品,除了宅邸里充作装饰物的那些,其它都保管在密闭的收藏室里,福格尔随身携带钥匙,只有在举办展览或出售时他才会让收藏室里的东西见人,这一次算是特别为缇奇破例。
他打开门与灯,明亮的顶灯映得收藏室中明如白昼,《月光女神》就挂在正对大门的立柱中央。
和报纸上黑白而单调的照片不同,这幅画的基调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悲凉,青白的月色与鲜红的玫瑰都鲜明又柔和,只是让人一看就想到静谧的夜,与静夜里随风浮动的哀婉的歌。
虽然是画给她的画,辛西娅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它。视野缩减成一条狭窄的通路,尽头只有那画上的月与红花,荆棘缠身的女人似乎正回头看向她。耳边的谈话声一时朦胧远去,直到缇奇在身后悄悄推了一下她的腰,她才猛然惊醒。
“去吧。”游丝般细微的低语传入耳中。她越过福格尔,径直走到立柱前,指尖虚抚过画中之人模糊的面容。
原来在他眼里,她是这样孤寂的存在。他曾希望她能像鲜花一样绽放,却又认为她不会为这个他所在的世界而停留,甚至于这整个世界包括他在内对她而言都是长满尖刺的束缚。曾经的错失也许不只是源于人为的悲剧,但还好,她还有机会让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这就是巴蒂生前最后的作品。巴蒂过世后,老巴蒂先生将他的作品赠予他的至交好友们,其中得到这幅画的人几年前因为经济问题而拍卖家财,我由此得到她。平心而论,她不是这里最出彩的画,却最能打动我的。请二位看这里。”
福格尔走到立柱边,辛西娅让开画前的位置,在缇奇走过来时站到他身侧。缇奇毫不掩饰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缠绕。看到这一幕,福格尔笑了,一点也不在意他们的失礼,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容里反而满是怀念。他指着画作角落不起眼的落款——谨献已逝挚爱。
“作品可以反映创作者的内心。巴蒂是个很有天分的人,他所学庞杂,可以说什么都会,却也对什么都不投入真情,因此他的作品总是透着漫不经心。”说到这里他对缇奇道了个歉,“这么评价你的父亲可能会让你感到不快。”
“不,我很乐意听一听和他有关的事,毕竟他很早就离开了。”缇奇面不改色地回道,在扮演自己的孩子这方面他比辛西娅成功得多。
福格尔在不自觉间显出了长辈的姿态,说了一些乔依德的旧事给缇奇这个“自幼失恃失怙”的可怜孩子。
“我听说巴蒂有一个恋人,他为了她在社交界消失整整了两年,回来后却对这个恋人绝口不提,再之后就有了这幅画。画上的人就是令堂吧?”话题最终还是回到了画上。
缇奇点点头,但他不打算让无关的人知道那些事,“很遗憾,我对他们的故事也一无所知。”
“这样啊……”福格尔大失所望,“你们也许能看出来,这幅画所蕴含的感情和巴蒂之前的作品完全不同。月光女神……真想亲眼见一见那位被赋予如此美誉的女士。”
缇奇看了一眼辛西娅,她也正透过面纱看着他。她的白发红眼都被帽子和面纱掩藏得很好,没有漏出一丝会引起他人注意的破绽,但缇奇觉得是时候结束这次拜访了,他不想让另一个男人再这么经年累月地透过一幅画去碰触她。
“福格尔先生,这幅画真的可以给我吗?看起来你很喜欢它。”
福格尔从画上收回专注的目光,笑了笑:“我也说过,比起画本身,我更想知道她背后的故事,不过能看到你就足够了,我很高兴巴蒂家还有血脉留存。”他请他们一同走出收藏室,“虽然赠予不必通过拍卖行,但还有一些手续要办。今晚就请二位住下来吧,我已经让人打扫好客房了。”
缇奇正要拒绝,辛西娅就先点了点头,缇奇只好回道:“那就打扰了。”
也许因为女主人“病重”,福格尔家在夜幕降临之后显得有些冷清,也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用过晚餐,福格尔留下一句“请不要拘束,像在自己家一样”之后就回房去陪伴他的“妻子”,招待客人的工作转移到管家身上。这位严肃的老管家直接问他们是想到娱乐室消遣一下,还是去卧室休息,缇奇也十分干脆地选择了后者。
由于两人扮演的是一对夫妻,福格尔没有分别准备房间,管家告诉他们有需要话只要拉动房里的铃铛即可,而后就离开了。
房门在背后合拢,意味着这个晚上余下的所有时间都由他们支配。缇奇兴致勃勃地看向房中布置得无比舒适的双人大床。
“没必要这么早就睡觉吧?我们是不是做一点有意思的事?”说着他转向辛西娅,就见辛西娅已经摘掉了帽子,正在解开裙子上的绑带。他立刻上前帮忙,“这种时候脱衣服的事就交给男人吧。”
辛西娅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男人琥珀般的眼睛中微光闪动,令他看起来像一只正值壮年且精力充沛的黑豹。她并非不懂他的暗示,但现在时机和场合都不合适,她只能假装自己没有领会。
“我还有其他事要办。”她拨开缇奇暗含挑逗而故意慢条斯理的手指,三两下把繁复的裙子从身上扯下来。这条裙子相较于这个时代的流行款已经堪称简便,她一度怀疑缇奇是不是打劫了裁缝店的半成品。但不得不承认,教团的团服才是她穿过的最舒适的衣服。
缇奇帮助她卸下裙撑和胸衣,只余宽松的里衬,而后伸手箍住她纤细的腰将她拉进怀里,“那个恶魔吗?”
“嗯。”
虽在意料之中,缇奇还是浑身一松,在一声长叹里顺势埋首于她颈侧,细密地亲吻着露出衣领的肌肤,一边轻浅地吮吸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只是一只一级恶魔而已,有我在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现在就可以让它走得远远的去自爆。”
“不一样。只有被圣洁破坏的恶魔才会得到救赎。”辛西娅解开他的发带,一条一缕地梳理着那头卷曲的长发。温热的吻停留在胸前,让没有愈合的伤口泛起一阵酥麻,那之后却有一颗再也不会跳动的心。缇奇的肩膀陡然僵硬了,她继续说下去:“驱魔师能够拯救的不只是人类。只要我还是个驱魔师,我就不会停止除魔。”
缇奇直起身,高大的身形遮住了房顶落下的灯光,他的面容隐在昏暗中,再一次显出了杀人者的冰冷,“你这样说只会让我现在就想把你的圣洁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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