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在不远处,齐天看到了一抹淡黄色的身影。
高阳绞这手中的一方手帕,咬着嘴唇看着刑场上的辩机。
那一方手帕,早已经被扯得失去了原本的形状。
高阳犹记,昨夜她躲在屏障后面,偷听的辩机与父皇的对话。
若自己不是公主,辩机也不是和尚,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如此结局了?
或许那时,便是粗布衣裳,穷乡僻壤,相携到老,儿孙满堂。
父皇对辩机说,若放任她任性,必定会遭到这天下人的耻笑。
那么,自己女儿的幸福,就比不上这天下吗?
高阳忽然苦笑一声,是啊,当真是比不上。
为了这天下,父皇将自己的幸福都生生扼杀,更何况是自己呢。
所以,不该怪这天下,也不该怪父皇,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生为公主。
午时三刻
问斩
那刽子手抬起手中的大刀,向那辩机砍去。
辩机轻轻的笑了。
修炼那么多年,他早已经看惯了生死。
他笑,不是因为解脱,而是因为,他看到了云端上那三位友人的愁容,听到了奸佞小人的冷笑,也听到了,高阳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一切,都将划上一个句号。
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每一个下凡历劫的仙人,都会在天界的渡劫石上,写明身份,并写明归位时间。
自己与佛祖说定,渡劫回来之时,便在今日的午时三刻。
但后来,在那渡劫石上,自己写的,却是昨日子夜。
也就是说,自己早就已经逾期了。
逾期不归者,当魂飞魄散。
辩机抬头,一眼便看到了很远的地方,高阳在哭。
他有些心疼的皱了皱眉。
从今日起,便再也无人,为她拭泪了。
她,会想自己吗?
刀起刀落,一道星光,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瞬间陨落。
辩机腰斩刑场日,长歌当哭美娇娘。
高阳看着斩刀挥起落下,忽觉得眼前模糊一片。
她有些无力的瘫软在地。
辩机,你可舍得我?
若有来生,我愿舍水袖红装,绾青丝三千丈,寡净一生,躲红尘十丈苦。
我愿弃琉璃瓦下贪嗔痴,布衣耕作,不抚玉琴不弄萧,避乱世浮生伤。
纵然我愿弃了这公主的身份,可我却再也找不到你。
这世间,再无你这样的一个人,敢在这红尘之中,与我相爱一场。
不求天荒地老,只求记得初见的模样。
白衣胜雪,才冠三梁。
只是此生,便是再也不见,能否再也不念?
不念云白山青草离离,不念如来,不念你。
第九十六章 如来
“这下要在佛界才能见到辩机了。”臭肺有些淡淡的失落的开口。
毕竟和辩机这么长时间的感情了,还是有些留恋的。
齐天有些沉重的摇了摇头。
闹了天宫,掀了地府,也是看惯了生死。
对于齐天来说,那些所谓的生死轮回,不过就是睡了一觉,重新醒来罢了。
可唯独这大限,却是独独让他有些不忍的。
自此之后,魂飞魄散。
这世间,便再无这样一个人了。
“大圣怎么了?”六耳发觉齐天有些不对劲,便开口问道。
齐天摇了摇头。
辩机这件事情,就先不要告诉他们了吧。
否则,他们该难过的吧。
“无碍。”齐天轻声应着:“咱们走吧。”
六耳和臭肺同时点点头:“接下来去哪儿?”
齐天愣了一下,按照那个梦境,接下来该去……佛界?
那辩机的事情,岂不是瞒不住了?
也罢,他们总是要见识那些生离死别的。
纵使是平生再不相见,也可慢慢怀念。可这如今,就要到佛界了,找不到辩机,他们,会不会难过呢?
齐天轻叹了一口气,才道:“如此,我们便去佛界吧。”
六耳点了点头,臭肺闪身进了聚魂灯,二人便上路了。
“大圣,那辩机,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路上,六耳忽然开口问道。
齐天淡淡的望了六耳一眼,有些微微的惊讶,他是从何处看出来的。
“跟了大圣这么许久,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六耳有些自嘲的开口。
别的能力他不敢保证,可是察言观色,他早就学会了。
跟在佛祖身边这么多年,他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自己都了如指掌。
这么难猜的人,他都能猜的正中他的心思,更何况是大圣这种,从不掩饰的直率真性情的呢?
“那辩机,该是魂飞魄散了。”齐天淡淡的开口道。
六耳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
为何就魂飞魄散了?不是说,可以归位吗?
难道是佛祖不要他了?
说不通啊,佛祖向来,不会无缘无故的舍弃谁的。
所以这么多年,他始终以一个替身的身份活着,从未被赶走。
“是他自己放弃的。”齐天淡淡的开口:“他被腰斩的一瞬间,魂魄本该上升的,奈何本尊见得,却是各自相互散去的样子。”
“想来,是逾期未归佛界,得此定数。”齐天有些微微的叹息。
毕竟再过几年,这辩机,定是会成就一番天地的。
这么匆匆的舍了性命,多少都让人心生不忍。
“那女子,值得吗?”六耳有些惋惜的开口。
为了一个女子,得道之后,仍旧请求佛祖到人间来还她一段姻缘。
甚至,想要永久的陷在这姻缘里。
六耳明白,那辩机之所以不想返回佛界,就是因为,他无力看着他心爱的女子,在这人间,来去匆匆,慌忙轮回。
反倒,不如永久的消失。
带着属于他们的回忆。
葬于这四海八荒,消失于这三界六道。
“值不值得,也只有他说了算。”齐天淡淡的回应着,随后看了六耳一眼,轻笑了一声。
六耳有些惊讶的看着齐天,不懂想来冰山的大圣,为何会忽然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就笑出来。
“大圣?你怎么了?”六耳问道。
莫不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还是说,自己方才的样子很搞笑?
“无事。”齐天又恢复了往常淡淡的样子:“只是忽然想到,你我也是如同那辩机一般,是个不论是否值得,只愿追随内心的人。”
六耳看着齐天,显然是没有想到,大圣竟会说到自己。
“你的心思,本尊又不是不知道。”齐天有些好笑的看着六耳,果真还是个孩子。
六耳显然是愣住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问:“大圣,怎么看出来的?”
“本尊又不瞎,用眼睛看出来的。”齐天无厘头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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