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哭,梁定邦的心也软了。他叹了口气,也不逼问丁礼了:“连儿,你好好读书习武,其他的,爹都会替你和你娘解决的。”这是他为人夫为人父应该要做的——让妻子和儿子无忧无虑的生活。
梁定邦觉得,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梦。梦里头,儿子没把贡品交给皇帝,而他包揽官司诉讼、扣留番邦贡品的事情最后被人揭发,一家人虽然没被砍头,可也被发配充军。最后病苦交加的死在了边关,死后不过一卷破席裹身,哪里还有人知道他曾经是当朝的相国,受人敬畏的梁王爷呢?
一觉醒来,梁定邦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那梦里的情形太过真实,就算是如今醒了过来,还是觉得心惊肉跳的!
丁礼第二天一早看到梁定邦心事重重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道怕就好!不求你今后大公无私再无私欲,只求你别行事太过引起民怨就好。
梁定邦早早去上朝了。丁礼如今“大病初愈”,梁夫人也不会逼着丁礼早早起来读书练武,所以等到了卯时过半,仍然无人来唤丁礼起床。
等到用过了早饭,之前随梁定邦出门的小厮就回来了,让管家赶紧准备香案、打开中门,说是有天使马上来传旨。
这些都用不着梁夫人、丁礼吩咐,梁王府接旨不是一回两回了,管家驾轻就熟的把东西都预备好了,等天使快到府门,才请了梁夫人和丁礼出来。
原来是皇帝圣谕,赞丁礼天资粹美、聪慧过人,封为魏国公伴读,可随同魏国公一起接受大儒教导。
丁礼领旨谢恩后,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圆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心里感叹:这成了皇子就是不一样,手脚够快的了!
梁定邦回府之后一脸欣慰兴奋,拉着丁礼说:“我本以为你这孩子不知道轻重,如今却歪打正着了。魏国公是皇上唯一的子嗣,你如今做了魏国公的伴读,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只是宫中到底不比家里,我儿恐怕要受委屈了!”
丁礼喏喏都应了,转天就入宫和魏国公赵旉一起读书了。因为皇帝对丁礼起了些爱惜之情,加上魏国公赵旉要求,两人是同居一殿的。
赵旉,也就是方洋,等和丁礼互相见礼之后就挥退了殿内侍从,上来拉住了丁礼的手,笑嘻嘻的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丁礼才来了不长时间,什么都不很清楚。
方洋便指着自己说:“你知道我是谁?是宋简宗,赵旉。那个登基26天,三岁就被吓死的宋简宗。”
丁礼木着脸:“说说吧!”
“这里的情况,有些似是而非。这孩子被惊吓而亡之后,我便来了。当时正赶上苗刘兵变,这孩子又曾登基为帝,难说这‘惊吓而亡’到底是真是假。可如今皇帝似乎没了生育能力,这孩子身为皇帝唯一血脉,就有些不尴不尬的了。”
“赵构?那梁王府又是什么情况?”既然是南宋,那一个相国被叫做王爷又是什么缘故?外姓臣子封王,历史上不是没有。可这些人要么是泼天大功,要么是死后追封。梁定邦是三朝元老不假,之后帮皇帝南迁也有功劳,可那也够不上封王的级别啊?
不过无论家里还是朝中,对丁礼的称呼都是公子而不是世子,就说明这王爵只是一代而终的荣耀,而不是代代相传的爵位,这皇帝也不算糊涂过头。
“这个赵构可不是那个赵构。”方洋摇头晃脑的,“这个赵构,被民间称呼为德宗。”
德宗……没听说过自己活着就给自己加庙号的!丁礼对眼前混乱的情况无fuck说。
“五月,岳飞驻扎在牛头山,已经收复建康了。”方洋揣着手,不慌不忙的接着说道。
好吧,上辈子连鬼洞和雮尘珠这些稀奇的东西都出现了,大上辈子红楼梦都呆过了,现在来个德宗赵构,好像也不是什么让人接受不了的事情。丁礼几百岁的人了,很快就接受了目前的处境。
“所以我觉得,咱们大概又是到了什么野史传说所在的世界了。约莫也是平行世界的一种。”
丁礼赞同的点头:“只是你现在是皇子,又是高宗……德宗唯一的子嗣,很多事情,恐怕不能置身事外了。”
方洋两手一摊很光棍的一点没往心里去。
时光流转,转过年去,大概皇帝终于息了再生一个孩子的心思,转而在宗室子弟当中选出了一人养在张贤妃名下。只是日常却经常督促这个改名为赵瑗的孩子和方洋相处,希望将来这个孩子能成为方洋的助力。
赵瑗比方洋的原身赵旉小了五个月,可比起方洋丁礼少年人的身体里住了个几百岁的灵魂,却是真的很小孩儿心性。方洋与赵瑗相处的时候,不像是兄弟,更像是长辈晚辈。不过在外人看来,就是兄友弟恭的体现了。
宋代其实是个有点窝囊的朝代,整体作风就是重文轻武,以至于四野蛮邻都想在大宋这块肥肉上咬上一口。赵大赵二两个都得位不正,杯酒释兵权在前,诛杀功臣以文抑武在后,使得国人越来越文弱。最后连皇帝都被恶邻掳走当了人质,好不容易有了勇武之将却被奸计构陷。
方洋知道这是后来南宋的中兴皇帝孝宗,日常相处之中难免夹带些和如今儒学之道大相径庭的私货灌输给赵瑗,期望着将来自己能省事一些。丁礼也不插手,反而乐见其成。
时光就在少年成长中流逝,转眼,就到了绍兴五年,丁礼也已经从一个八岁的孩童长到了十三岁。
这一日休沐日,丁礼照例离宫回梁王府看望父母。
才进了府门,就有小厮迎了上来,恭敬的对丁礼行礼道:“公子回来了!老爷在前厅,正在招待一位有道的高僧。老爷说,请公子回来之后就去见见。”
高僧?丁礼对和尚道士的印象可不怎么好。不过既然梁定邦来叫,他也不能不去,便依言往前厅而去。
距离前厅尚远,丁礼的耳力便已经听到了厅中梁定邦和一个大和尚在说话。原来那和尚是来谢过梁定邦帮他重建寺庙的恩情的,又想请梁定邦再捐些香火香油,好扩大影响,早日恢复寺庙过去的盛况。所以才又来这里募捐,并许诺建造浮屠之后,为梁定邦祈福。
梁定邦自从被丁礼下了心理暗示,又有尸香魔芋制造出的幻象迷惑人心,越发敬畏鬼神起来。所以那大和尚一说,便同意了。
丁礼心里腻味,心存正气自然百病不侵万邪难扰,哪里用得着求神拜佛?如今岳飞领兵北上,军费被秦桧卡得死紧,有功夫给这些和尚,还不如换为军需军备呢!便是不用于军需,在城外设个粥棚也比给这些和尚铸造什么金身神像更好!
所以当下人捧了足有百两的金子上来的时候,丁礼冷哼一声进了大厅,拦住了捧着匣子的下人:“这银钱就不必给大师傅了,向来大师傅跳出五行外不在红尘中的,拿这等俗物俗物出来,岂不是污了大师傅的眼?”
“阿弥陀佛。”那须眉皆白的光头和尚看了丁礼一眼,念了一声佛号,“公子说差了。我等在俗世中修行,自然躲不开俗世中的种种。贫僧出门也是离不开这等俗物的。不过天下向善者众,其心诚意敬,供奉香火香油,却也免不了用俗物充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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