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艾尔利和埃迪, 来自同一个世界。
如果创造他们的神没有抛弃他们,而是将属于他们的故事如其所愿铺设出,并且娓娓道来,他们一定会遵循命运的轨迹,相遇,相识——再加上,相爱。
当然, “如果”这个假设是不存在的,最终的结果是,艾尔利还没有跟埃迪见上面, 他们俩就分道扬镳了。
艾尔利明明对埃迪的情况一无所知,更不知晓那个男人所在何处,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 也就是那一刹那的,仿佛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甚至更加遥远的界限的感应。
——不会见面了……因为他们前进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就像两条背道而驰又无限延长的线……
然而,这两条线虽然没有正面地相交,但在不断延长的地方,还是出现了一个最终交汇一刹、然后再分离的“点”。
这个“点”就是威克翰。
威克翰的不死的能力便是从埃迪那里得来, 随后,他在阴差阳错之下跨越了绝不会相融的两个世界的边线,也将绝不可能相见的埃迪的信息带到了本应该与他相见的艾尔利面前。
艾尔利甚至心生出一种更加荒诞的念头。
那个男人也许知道他——不是说知道他的长相亦或是基本的讯息,而是知道他就在“这里”。
他想死了, 所以在临死之前,借一个蠢货之手,把这条项链送到了它原本的主人手中。
【抱歉啦,我的鹰太不懂事了,一眼看到你就抢走了你的东西。哦,要我说,还不如那时候直接把你提走呢!算了算了,你加油,老子先去死了。】
那个男人很有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
艾尔利的五指还紧紧地捏着那条项链。绚丽的湛蓝之光就在指缝之间若隐若现,反而映衬出他那骨节分明纤长的手指也是另一类的珍宝。
他的眉头彻底地紧锁着,清冷的面容之上,那疑似深沉的浅薄阴影还没有散去,一点一滴地浸入瞳孔略缩的眸子里。
“是吗,原来是这样,威克翰得到了埃迪的力量之后,即使那个男人即将死去,也依旧抢先亲手杀死了他。”
在不久之前,埃德蒙就见过类似于如今这般表现的艾尔利。
得知了“外来者”那无耻到连对人类的情感接纳不多的英灵都难以忍受的所作所为,艾尔利生气了。
与往时截然不同的情绪拥有鲜亮无比的颜色,在纯白洁净的灵魂画布上涂抹出更为刺目的色彩。
他现在也在生气。
不,已经是“愤怒”了。
艾尔利从未想到过,除了对素味平生毫无恩怨之人下手,掠夺本来属于他们的一切,并且洋洋得意地享受这一切——这已算得上人类之中最阴暗的那一小部分人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在此之上,还有更过分的行为。
对待将最后的力量托付与他、对他至少有馈赠恩情的将死之人,不但不表达感谢,尽自己所能带去些毫慰藉,还如同发泄一般,用几近残忍无情的手段将恩人杀死。
……太荒谬了。
也太自以为是了。
“他真的以为,得到这个力量之后就真的没有人能够杀死他吗?即使死去也能够很快复活,所以没什么大不了。”
实际上,威克翰从埃迪那里得来的好处,还不止这一样能力。
埃迪和艾尔利不同,虽然都是“主角”,但埃迪作为全世界最强的男人,便是所谓的“世界之子”。
有他在的地方,没有人类能够打败他,他就是集合世界意识对人类的几乎所有眷顾于自己一身的堪称作弊般的存在。
力量转移之后,威克翰也分到了本来属于埃迪的绝小一部分“气运”。即使只有那么一点,阿赖耶识对于这个外来者也十分忌惮,无法消除亦或是随便派英灵去清理。
由此,才让艾尔利和埃德蒙没有到来之前,威克翰如此嚣张,直接以莫大的贪心和愚蠢,将无辜的人类灭绝。
“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疑惑全都解清了。怪不得会是我。”
艾尔利低声道。
“——埃德蒙!”
站起之后就再也没有坐下的艾尔利忽然喊出了同伴的名字。
“我们走吧!这就去吧。把我们的任务,把这个从头至尾都充斥着恶欲的事件结束掉。”
没有人能杀死拥有不死之力的威克翰——除了艾尔利。
他留给稍慢了一步的埃德蒙的背影,既急切,又显得从容不迫。
那足以侵蚀理智的愤怒在他迈出第一步时就已然消失了,艾尔利的心中只有平静之中绝无转移的坚定。
*****
时间在位于地底的漆黑牢房,以及身处于地牢之中想死死不了、想活似乎也颇为艰难的囚犯来说,等同于早就失去了意义。
威克翰也早就没了试图展露给外界所有人的光鲜模样。
他抢来的这个身体高大英俊,穿上军装相当的容光焕发,仿佛真是个前途无量的出色人物。然而,既然是抢来的,那就不着数,反倒是现在这种浑浑噩噩惨不忍睹的狼狈样子,才是真正的他应该拥有的。
“嗷——嗷啊啊啊啊啊……”
目前正一动不动蜷缩在乌黑地板上这个有着人形、但大概算不上是人的东西,嘴里不断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尖叫。
最开始被饿得发火,渴得发慌,稍稍从恐惧中清醒过来的威克翰还能对着分不清方向的黑暗大声咒骂,所有他掌握的污言秽语全都对着狱卒,还有天杀的基督山伯爵去了。
然后过了一阵,没有任何人搭理的他突然恐惧加深,因为他在恍惚间看到——被他用石块砸碎了头颅的某个可怕的男人,就在牢房的角落对着他冷笑,一如那时最后映入眼中的嘲弄。
威克翰显然意识不到,就算那个男人真的还能把自己的影子投映到这儿,也不会将一丝一毫的目光浪费在他身上,更何况,男人确实已经死了。
但他惊慌,但他恐惧,男人的影子就在角落里,对他虎视眈眈,就像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冤魂,来到这儿报仇,见证仇人凄惨地死亡。
于是,加深,加深,再加深。
威克翰在有男人的影子的黑暗里瑟瑟发抖。
等到基督山伯爵时隔多日终于下到地牢来打算审问人时,威克翰已经疯了大半,盯着差点就要将眼睛刺瞎的许久没能得到的光,他疯了一般想要扑到伯爵的身前,抱住伯爵的腿撕心裂肺地申辩。但由于他被捆成了粽子,没办法抱,却还是竭尽全力蠕动到衣着鲜亮的男人都脚前——没错,即使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也丝毫没有反省或是祈祷的想法。
——错的不是我,是那个……埃迪啊!
——不不不,应该是让我流落到这里的……我跟你们既没有仇怨也没有纠葛,该死的!你这个混球凭什么关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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