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一左一右的两人倒上酒后,才给自己倒上,顺带掀开戴了好久的面具。一本正经的神色之中,略微显现出了一点迫不及待。
晶莹的酒液荡漾着,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轻轻抿一小口。
抿一小口。
再抿一小口……
艾尔利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时光流逝,但是,在他久违地变得昏昏呼呼之后,原本挺直背脊的端坐姿势,就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不端正,越来越扭曲……
到了最后,就成了他捧着酒杯,整个人像是缩成了一团,倚靠着不知是谁的肩膀,软绵绵地爬不起来。
“……就这么高兴吗,你啊……”
好像有个似远似近的声音问了他。
——这个问法,有点奇怪……
艾尔利迷迷糊糊地想。
他理应快点回答,如往常那样,给出一个自己也弄不清楚的解释。
可是……今天饮下的酒太滚烫了吗,还是说,之前吃进肚子里的辣的事物,还是太不习惯。
他忽然感觉胸口有些隐隐约约地发热,但那又不是烫,而是温暖的、急切的、仿佛有什么新生的情绪迫不及待想要喧嚣着生长开来——
“轰隆隆!”
这时候,期待已久的烟花,终于在天边炸开了。
艾尔利不知从哪儿又找回了力量——或许,那就是对烟花的期待吧。他突然之间撑起了身子,又一下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跑到了对面的窗台前。
膝盖抵着略显坚硬的地板,他的双手都放在了窗台上,只给后方的几人留下蓝发被发带高高扎起的背影,浴衣蔚蓝的衣摆刚好铺洒在脚踝间。
这几百年来,并不是第一次看见烟花。
但是,此时此刻,仿若就在眼前盛放的色彩,却是他所看见的最好看的灼灼花火。
“很高兴……”
“这就是,发自内心的,真正的‘喜悦’对吧……”
坐在后方的他们眼中,灿烂的火树银花全都成了次要,最夺目的是回首之时唇角勾起的、这么说着的他。
“虽然,大多时候我都独自前行,那时……并不会孤独,也不会寂寞。”
“如果……有机会,还能与你们这样坐在一起……”
那就太好了。
真是一件,特别特别让他高兴的事情。
在这众人欢庆的盛宴之中,有一个醉鬼史无前例地发了一次酒疯。
念念叨叨说了一堆不得了的话后,他自己倒是省事儿,一头栽倒在地上。
醉得真是太深了,被怎么摆弄都不会清醒。那个时候,嘴里还在嘟囔:
“小斑……你把吃过的糖……喂给我了吗……”
“唔……不……”
剩下的声音,都被烟花炸响掩盖了过去。
然而,被捂住眼睛的宇智波斑:“……”
又一次干出这种事情的恶霸大哥在他耳边悠悠地叹了口气,心情复杂,似有惋惜,又有深意。
“这就是你不能看、也不能评价的‘大人们的世界’啊,小斑。”
“大人的我和梅林大哥哥——”
趁人之危,真是阴险。
第36章
早上刚醒来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嘴巴疼得厉害。
本来,艾尔利很少照镜子。
他的房间里压根就没有镜子这种东西,因为平时一般都用不上。
可今早一清醒,他瞪大眼睛,发了好长一阵的呆,才一咕噜地爬起来, 接住从旁边飞来的一小面镜子,连忙一照——
太可怕了……
像是昨晚吃掉的烤鱿鱼——上的厚厚一层辣椒粉时至现在,还在发挥着可怕的威力。
稍稍一碰就能感受到的痛倒是其次, 唇色仍是艳艳的红,仿佛抹上了与过于白皙的肤色完全不搭的颜料,显得格外突兀。
“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吃辣味的食物。”
以莫大的研究精神观察了半晌,艾尔利终于得出了结论, 无比纠结地说道:“但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不应该啊。”
“哼。”
代表肯定、或是只是敷衍地表示自己听见了的气声从后边儿传来,不掺杂任何情绪。
捧着镜子暗暗疑惑的艾尔利坐在床边,双脚都踩上了地面。而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这张奢华的、两侧还垂着金丝帘布的大床的另一边, 还躺着另一个男人。
金发的贤王侧躺在那儿,被单只浅浅地盖在腰间。
他用右手托起头,神色平静仿若波澜不惊,目光低垂下来, 落在由左手偶尔翻动的那本颇有厚度的书籍的纸页上。
没错,从原本一直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的那一团突然惊醒一跃而起,到把镜子随手丢过来,再到那一团疑似抓狂地照了半天镜子,这位定性极佳的王就没有正眼看过他。
艾尔利:“……”
悄悄捏了捏总觉得比他的床更要柔软舒适一些的床垫,这个骨子里果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自己外貌的英灵放弃了纠结,把头扭了过去。
“吉尔。”他认真地询问道:“难道,我昨天,在你这里睡了一晚上吗?”
“哼。”
王又用不急不缓、不轻不重的气声回音了,表情仍旧没有变化,视线略淡但似是格外专注。
艾尔利锲而不舍:“吉尔,吉尔,吉尔……吉尔?”
过了一会儿。
王:“还算是有自知之明,很好。”
那看上去极有分量的砖头书受外力作用猛地合上,发出的清脆响声暂且不管,王也撑起了身,在床上盘膝坐起。
“喝得烂醉,浑身一股乱七八糟的味道,还得让我亲自抱你回来。”
艾尔利屏气凝神刚听到一半,忽然心头一凛。
吉尔伽美什的语气也很正常,听不出有什么怒意,但是,艾尔利却是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他陪伴在生前的王身边的那几十年里,非常清楚地发现了,王对枕边之人格外挑剔,就算同床共枕,也几乎没有人能在王榻上留宿到天明。
似乎有很多夜晚,王独自安寝,淡淡的月光从外界而来,悄然倾撒在未被烛光照拂的床前。
还是一具没有形体的盔甲的艾尔利便守在墙角堆积而起的阴影里,除非听到王的呼唤,不然,这一夜,他都会默默地待在这里。
这有一回是例外——那便是王人生的最后弥留之际。
艾尔利第一次在得到呼唤前便凭借自己的意志走上前去,跪在王的床榻边。
嗯……例外就只是例外,在多年后的今天,就算身份发生了转变,在他的潜意识里,“与王同床共枕”就已经是触碰到王的底线的事情了。
更何况,现在还要加上——“在醉得神志不清浑身酒气的情况下与王同床共枕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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