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真是的,总是到重要的时候就消失不见。
不哭就不哭吧。
就算哭又有什么用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很久之前,她妈妈就这么教过她了。
只不过,那时妈妈会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她就会安心不少。
但是现在啊,没有能那样揉着她的头发让她安心的人了。
嗯,没有了。所以伸手自己摸一摸头吧。
手啊,你赶快动起来啊!
你怎么也不听话了……
妈,你那时忘了告诉我了,如果连手都不想抬起来,要怎么办呢?
妈……
手冢和不二看着,不知道究竟应该上去安慰她还是安静地等着她能够听见他们。
她现在,看着他们不能知晓的过去,不能自拔。
那样的排斥,让原本就没有深切关系的他们不知所措。
犹豫间,就看见迹部和忍足已经抵达。
这是你的拒绝吗?
“晴美!晴美!”
寻到了晴美的身影,迹部就慌乱起来了。
和忍足一起冲到晴美的身边,迹部摇着晴美的肩膀,而忍足则掰开晴美深深陷入肉里的手指,那些冰冷而又苍白,隐隐地显示着骨骼的纹路的手指。
晴美的皮肤早已失去了人类的温度。
由于用力太久,在忍足掰开她手指时,她的手还在轻轻颤抖。
她抬起头,眼底只剩一片茫然,她问:“结束了吗?”
迹部只能将她拥入怀中,用几乎将她嵌入自己身体的力量。
他在她耳边轻轻说着:“没事的,会结束的,一切都会结束的。”
一遍一遍,生怕她听不清一般,迹部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晴美抓紧了迹部背后的衣服,几乎抓痛了迹部。
忍足在一旁看着。
因为他只能在一旁看着。
当王子和公主终于相遇,骑士就只能在一旁,等待他们结束重逢。
但是,重逢,却是在这样,她恐惧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场面下,这究竟是神的讽刺,还是人的孽缘?
她在痛着,他知道,但是,他却不知道怎样做。
这个驹田晴美,是他没有见过的,带着对死亡的敬畏和无限的恐惧,在他们面前,瑟瑟发抖。
不管怎样坚强过,不管怎样逃避过,这个浑身发抖的晴美,才是最真实的晴美吧?
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晴美,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只有迹部能够让她平静下来吧?
忍足轻轻抚着晴美的背,安抚着。并没有在意还有什么人过来。
“妈妈!”少女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她的两个朋友。
“晴美!”幸村和立海大的正选们也都过来了。
很温暖,就像是暮春的风一样,一下一下。
是谁呢?
妈妈,是你吗?
或者,写剧本的,是你吗?
带我回去吧,这里好冷,我好累……
但是一声“妈妈”,却突然让晴美慢慢回了神。
是啊,那个女人的孩子,她来了啊。
晴美用尽力气,却只能轻轻推开迹部。她面向有长直发少女,轻轻说:“你的母亲,还在抢救室里。”
而一旁染了金发的少女轻轻摸着少女的头,说:“没关系的,小透,今日子不会有事的。”
本田透点了点头。
但是晴美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她知道本田今日子会怎么样的,她看到那鲜烈的发色时就应该想到的!为什么自己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为什么不管过了多少年,自己还是那么没用……
晴美慌乱地抓过一个护士,用尽了全身力气抓着她,恳求着:“拜托了!请用最好的药!拜托你们请来最好的大夫!拜托你们一定要把那个女人救活!我以驹田家的名义来请求你们!拜托了!”
本田透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会为自己的母亲做到如此地步。
而身旁的深蓝发色的少年也走上前,诚恳地说:“我也以忍足家的名义拜托你们,一定把那个女人救活!”
还有一个紫发的少年,上前说:“我以柳生家的名义,也拜托你们了。”
本田透不明白,这样的名字究竟有什么意义,但是她却知道,这些人是为了她母亲在努力。
可是,小护士还没来得及进去,急救室门口的灯就熄灭了。
医生走出来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如果,再早十分钟……”
晴美颓然跌坐在地上。
十分钟,就只要十分钟,如果自己再早上十分钟……
可惜,总是差了那十分钟。
她的人生里,究竟还要有几个这样的十分钟!
耳畔传来本田透的哭声。
晴美的眼前失去了焦点。
是谁在对她说“世界上没有什么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真可笑。
只是十分钟而已,如果她早十分钟出门,如果她没有去看过那间浴室,如果她看到那场面时马上就反应过来要求救……
只是十分钟而已。
晴美的唇角抽动着,扯出一个疲惫又苍老的微笑。
但是空洞的眼睛,却缓缓流出了澄澈的泪水。
“对不起啊,小透,我果然……”
仿佛是只从内部开始腐坏的人偶,驹田晴美身上布满血肉模糊的无形的伤。
她不是在哭泣,她是要榨干自己身体里所有的水分,然后把自己封存到暗无天日的墓穴里去。
但是她却笑了,摇摇晃晃地起身离开。
她的话没有说完,她忘记了说完。
清付了急救费用和后续费用,晴美走出了医院。
对不起,本田今日子。
我只是个卑鄙的女人,我不能代替你照顾你的女儿。
她有她自己的未来,如果我去干扰,她大概,会一辈子都遇不到那么好的人了吧?
如果没有遇到,她大概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恨不相逢吧?
其实你不这样告诉我,我也明白的。
我不会插手的,他们有他们的世界,他们那么干净而又漂亮的世界。
那不是我这样卑鄙的女人能进入的,所以我会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去捣乱的。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提醒我……
为什么,要再次在我的手上涂满鲜血……
本田今日子,你不愧是特攻队队长啊。原来你骨子里,真的是够狠……
桑原、柳生、真田和柳被命令留下来照顾刚刚失去了母亲的少女,而其他人去追晴美了。
那样的失魂落魄,让人担心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遇到车祸的人。
但他们却只能在后面跟踪一样,不敢上前。
而晴美也安然地走着,仿佛不知道身后那些光辉的少年们还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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