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斑驳的血色间,是青木樱痛恨的面庞。她以为自己是要死了。一睁眼,身边的却是明月。她告诉她,76号里已经有尸体顶了她的空缺,现在她安全了。
于曼丽看见明月昔日里白净的小脸肿胀,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
但所幸,所有人都安全归来。
明台想不到一向骄傲的明月低声下气的样子。他们两人对望一会儿,终于如释重负。
在明楼的种种安排下,汪曼春入狱。她在这儿这么久,终于感受到了这里的阴冷和肃杀。
墙壁上沾染的道道血痕,是死亡之前绝望的呼喊。
梁仲春递进来的东西里,含了一枚刀片。
心下怆然。她已然了解了他的意思。
她扬着刀片,朝他懒洋洋一笑。
“呵。我该说谢谢么。”
她感觉梁仲春的脖子缩了缩。“……嗨,同事一场。”
她第一次被关到这种地方来。
无人之时,汪曼春哭的像个小孩子。她一遍遍念着为什么,神情却从令人怜惜逐渐变得冷漠。
“为什么啊。”冰冷的刀刃贴着手指的皮肤。这双手,沾了多少鲜血?
银光一现,汪曼春的眼睛闪着冰冷光芒。
“汪曼春越狱了?”明月摔了报纸,惊问:“从76号越狱?”
她一个激灵,想到了明公馆。她出来了,第一个不得找明家人报仇么?
待她赶到门口时,已是一片混乱了。明镜被汪曼春带走。
明月无奈揉揉太阳穴。时间不等人,她又急忙赶往黎叔处。
果然,明台不见了。
“他一定是去找汪曼春了!”明月怒道:“这什么时候,他还跑出去,万一被抓到了……”
黎叔满头是汗,问道:“到底怎么了?明台他没理由……”
“汪曼春,汪曼春把大姐抓走了!”
面粉厂中,汪曼春的枪扣在明镜的头上。她怒目圆睁,质问明楼为何骗她。
“你恨我罢了,别拿我大姐开刀!”
“明楼啊明楼。没想到给我下了陷阱的人,竟然是你!枉我对你一片痴心,你骗我!”
汪曼春的眼里渗血,说到激动处哭道:“明楼!我今天就是死了,也要让你永世不得安宁……”
明月从背后推开明镜,与她争夺起来。她本身形瘦弱,几下便落于下风。而楼下的几人没法开枪,更是焦急难当。
明月瞟了一眼楼下,忽然生出一点悲壮的情绪。不如就抱着她跳下去……
明楼见汪曼春后背露出,狠心开枪。明月眼睁睁看着汪曼春的脸扭曲起来,在她的怀里忽然变得滚烫,然后那种霸道的力气忽然间消失。
明月听见一句微不可闻的“师哥……”
一松手,汪曼春就向后翻倒,摔下了栏杆。
她愣愣站在原地,只听得一声重物落地的人,过了一会儿才失魂落魄往下看。
地上,血渐渐漫上来,染红了一片。
明诚搀扶明镜出去,明台也得迅速撤离。
明楼脚步沉重。血腥味道在空中似有似无漂浮。他静静看着她沉睡的脸庞。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明月伏在楼梯上,也安静对望。
她知道他们的感情。她能理解。这般结局,也是时局所致……
轻拍他的肩头,眼神平静。
“我先撤了。你……”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词儿。想了一瞬,还是再向他一点头。
“明月……”
这不像是原来的他。明月第一次看见他如此失态。
她笑着摇摇头:“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靠过来,克制地揽过她的肩头。
面粉厂爆炸后,路上又爆发枪战。明楼所乘车辆的车窗全部被击碎,忍无可忍之下,只好主动出击撤离。敌方来势汹汹。
明楼正疲于开枪之时,背后忽的靠近一个瘦削身影。千钧一发之间,只听见耳旁呵气如兰“……是我!”
明月一个翻身,还未落地,手中不停,三抹银光扎在面前日军的脖颈上。
向前跃起,挡在明楼身前。
双手握弩,杀的双目通红。
“走啊!”
明楼刚见明月,只觉非常震惊,便一时间走神。
那并不像是他原来认识的明月。从前的那个女孩子,心底还是有着怯懦的情绪存在。而现在,她的身上充斥革命主义的浪漫。
(前几天看的书有这个词儿,就用了)
她一把将他推进车内。“你等着吧,他们是要借机除你……一切当心。”
“明楼,我说过的。”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笑容坚毅,“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任务已经下达,明台需要在几日内撤离上海。他虽百般不舍,因为身处乱世,谁知和身边人的最后一面不是永别。如果可以,他想永远呆在大哥大姐身边,但时限所致,也顾全大局。
心情恹恹的不只明台一个。这些日子里,于曼丽的心情也同样苦涩。
“你知道吗?明月也要走了。维也纳……我还记得,你说你去过呢!”于曼丽叹口气:“……大家都要离开上海了。”
“曼丽,你想好了吗,以后去哪儿?”明台声音朗朗。
弥漫开的雾散在于曼丽眼里。“我不知道,我没有家,也没地方可去。”
她的瞳孔剧烈跳动几下。“从前我总有个依靠在。那儿也好,军队也罢……总之能给我个安稳睡觉的地方。”她垂头羞赧一笑,“现在军统衰败了,我的名字挂在花名簿上,已是个死人身份。坦白说,真不知道往哪儿走要好。从前我想着逃出那鬼地方,现在真出来了,心底却是迷茫。”
明台穿上外套道:“怕什么,我也是死人。”说着对她一笑,“我们一样的。”
“不一样的。”于曼丽习惯性垂下眼帘,犹疑道:“你还有家,还有家人。总不能和我一样的。我……”
她不说话了。他心上一点点的刺痛。明台别过头,起身去拉开帘子,阳光将一切照亮。有荧光细碎洒在他们的皮肤上。于曼丽微眯双眼,眼中是晶莹粒子飞散,在他身侧打下细密轮廓。她看不太清他,只听见他的声音很模糊的在耳边回荡。沉重的、一下一下击打。
“不然,跟着我。”
她微张口,没想到明台会给她说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答。是玩笑,还是说是认真的,她摸不透。多年的卑微,让她也不敢自作多情,只恐受到伤害,于是小心翼翼道:
“……你去哪儿?”
“去报效祖国。”
“可是……”她欲言又止。
“怎么,你不想吗?”明台反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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