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王压着战线往启元殿推,启元殿的侍卫再怎么强也抵不过他们的人海战术,几乎都退到了台阶之上。
战事一片顺利,但忠顺王却不敢放下心来,反倒随着离启元殿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提越高。他在恐惧,哪怕局势对他有利他的恐惧也没有丝毫的减弱。这不是来自于离职的,是来自于他这几十年人生中对他父亲从来没有停歇过的恐惧。
这是一种已经根植在骨子里的习惯性的恐惧。
从幼儿时候,那个男人就是耸立在他面前的一座高山,挡住了前面的风浪也遮住了前头的光。忠顺王在那个男人背后见过了他无数的手段和强势。那么的强大,强大到每一次他觉得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他都能轻描淡写的把自己按下头去,好像自己只是在他眼中取乐的蝼蚁一般。
哪怕这位父亲已经垂垂老矣,甚至走路都要人搀扶了,忠顺王从来不敢放下心去。
离启元殿越来越近了,忠顺王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握紧了手里的剑。他的眼睛只有启元殿那深沉的黑洞的大门,旁边穿紫衣的瑾郡王根本不在他的眼里。他的心在颤抖,在还怕那片黑暗里会突然出现一个金黄色的身影,和他说:“你失败了。”
突然之间,人群的骚动更大了。本来有节奏的推进中的队伍突然有点乱了。
旁边有斥候来报,后头有两股队伍分别对他们进行袭击。
忠顺王抬头一看,于禁还在上头。他心里一个个的排查着究竟是谁,就没有一丝头绪,谁都不是。已经是最后一击了,没有退路:“不管后面,突围进攻启元殿。”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解决方式。
只要他死了。
只要他死了,后面不管是谁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死了,什么都解决了。
忠顺王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这么清醒过,他扔了剑随手拿过一柄刀带着应杀红眼的士卒往启元殿冲。
眼看大殿已在眼前,忠顺王店士卒因为刚才突然袭击而低落的士气立时大涨起来,人人面目赤红的往里面闯,好似着了魔一般。
可这短暂的顺利却不过片刻便被停止。
启元殿豁开的门口突然涌出无数盔甲精良的士兵,手起刀落之下,不过几息便将忠顺王的队伍逼下了台阶。
汤姆在最前面,鲜血溅在他身上,银甲满是血污。
忠顺王看到他就明白了,输了,全都输了。
林家大朗该是在香茜国的,既然他回来,还带着柱国将军带往边境的士卒,也就是说香茜国已无战事,那么他安置在香茜国的南安郡王这条退路已经断了。
忠顺王站在人群的最中间,周围是已经再尔衰的兵士,前面是从战场下来身经百战的士兵,身后是配置精良的禁军。
大势已去。
看着不断缩小的护卫圈,忠顺王惨笑一声提刀往启元殿冲了过去。
宫里的震荡着实有些大,靠近皇宫的本就是高管权贵的府邸,此刻冲天的火光映衬在天上,莫说说周遭这片贵地,便是远远的城边的平民区也瞧见了响动。只是刚探出头便被街上来去不断的寻城卫给打了回去。
荣国府是肯定也惊动了的,姑娘们略略梳妆便去了老太太屋里,宝玉也在,正在贾母怀里坐着,邢夫人和王夫人也到了,贾赦、贾政两兄弟在荣禧堂守着。家里的家下人也有好些是上过战场的,他们带着小子守在最外头,各个门道守着身强力壮的婆子,都拿着刀。甬道里来来往往几队人在巡逻。
“祖母,外头怎么了?”贾宝玉抓着贾母的袖子,转头瞧见黛玉进来又立刻放弃了这个问题,急忙叫着黛玉:“林妹妹,快些来。外头吵着你了吧,快些过来。”
黛玉进门先给长辈行了礼,又坐到贾母身边。
外头有小子进来禀报,贾母招他进来,问:“外头乱了吗?”
“外头打起来了,两边的人看着是巡城队,另外一边倒瞧不出是谁。只是都是在街上,倒不曾殃及各个府邸。”那小子回道。
他这话一出来,整个屋子都稍微放了些心下来,黛玉和贾母却是瞬间把心提得更高了。
忠顺王年少曾历尽沙场,治军很有一套,老圣人为了戾太子不被他军权胁迫才把忠顺王从战场上撤下,开始风花雪月的过日子。只是如今已然是逼宫了,忠顺王带的必定是自己的心腹良将。
此刻他们还能在外头组织有序的和巡城队交兵,没有丝毫混乱,那也就是说忠顺王现在还活着,并且事情还在按照他的准备进行。否则仔精良的部队,在反叛过程中失去首领也该落荒而逃。
何况他们现在在京城繁华之地,若真一败涂地,那些小兵小卒早该砸了周围权贵富豪的门进去劫掠一番再逃亡了。
贾母面色沉静,没什么异动,只是吩咐王熙凤:“你让下人去给你公公传话,咱们荣国府边缘就不用派人去巡了,把所有人收缩起来,集中护卫荣庆堂、荣禧堂和东大院。另外派人把珍儿一家接过来,把他们的人都带过来,咱们两府就共守荣国府就行了。”
王熙凤听了点点头,连忙去门口吩咐人去传话。
不一会儿,尤氏便带着她的继母还有妹妹一起过来了。
贾母笑着安抚她们:“我想着今夜反正是睡不好了,不如咱们一道聚一聚,多个人说话也是解闷儿。”贾母的样子看着好像真的只是找她们过来给自己解闷一样,这样子倒是让堂里的人放松了不少。
众人围坐一起,免不了要说些话,只是话不成话,谁心里都捂着不安。
天微微亮,外头突然嘈杂起来,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人,王夫人连忙抱紧了宝玉。
有小子在门外报:“老太太,外头有匪徒冲击府门已经被打退了。”屋里的人惊得花枝乱颤,贾母却放下了心来,黛玉握着她的手也微微放松了一些。
忠顺王败局已定。
“好了,好好的怕什么,外头那么多人守着呢,闯不进来。”贾母笑眯眯的说,这态度好像在说外头有微风一样淡定。屋里的人奇异的被安抚了下来,还都用了一些吃食。
外头已经安定下来了,各门各户也敢开门往外头探头了。街上散落着刀枪和尸体,只是到底没有了昨夜的混乱。
忠顺王跪在启元殿的正殿,满身都是伤痕血迹,口里喘着粗气,眼白都充了血。他是刚刚才被捉住的,他已经力竭了,侍卫也只解下了他的刀剑,并没有缚住他。
“五郎。”老圣人梳洗了从内殿出来:“什么时候进来的?都干净了?”
忠顺王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回父皇,都干净了。您的七子,我的七哥,一家子豆干净了。”
“都干净了?”老圣人嗤笑一声:“你三个,九弟,浚王叔,宗亲一族都在。这叫干净了?”
忠顺王听了顿了片刻,突然狂笑不止:“是了,是了,儿子愚钝,哪里能干净呢?”
老圣人看着他笑,面无表情,直到他咳着血停下:“计划了这么多年,就搞出个这么个东西出来,年纪长大了,胆子也大了,朕还记得你小时候能被你德母妃的一只波斯猫吓得跑,现在长大却连通敌卖国也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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