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假人有了脸谱。
高玉寒用沾了墨的笔,替它们仔细地画上五官。
假人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可惜还是没有表情。
它们通通木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哀乐。
同样,从木人开始,这一次,姐姐要他一个一个来。
他嘴里答应,心中却斗志翻涌。他要把它们再一次全部消灭。
脚尖猛地一蹬地面,这次他变幻招式,人如闪电般向前急进。
流星剑光芒闪动,他已到了木人跟前。
木人的脸被流星剑的光芒照亮了。
他看得清楚,姐姐画上的五官栩栩如生。
眼前的木人,脸色焦黄,眉头紧皱,看上去竟是如此的凄苦可怜。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他竟看到木人的眉头在不停地向内收拢。
它在向他诉苦,也许在向他求饶。
一瞬间,他忘记了它只是一个假人。他很想听听它在向他说什么。
可他听不见。
突然间,他感到手中的流星剑轻轻地一震。
糟了,刺歪了,他听到木头被劈开断裂的声音。
他又羞又怒,慌慌张张地拔出剑。他不敢去看木人,更不敢看姐姐脸上的表情。摒一口气,身形在半空中急转,随即马不停蹄地攻向泥人。
他不能让姐姐失望,他要将功补过。
流星剑的剑光再次一闪,这一次,他看到泥人的脸。
泥人面容森严可怖,泛着一种阴冷的灰色光芒。
它的神情是威严而愤怒的,他看到它的眼中渐渐凝聚起凶光。
它如一脾气暴躁的老人,怒火一触即发。
他想退,可来不及。他感觉衣角被迅速地燃着,热气近逼,身体倏地矮了半截。
流星剑留在了泥人的身体里。
待回过神来,他心慌意乱地去拔,偏偏结实得进退两难。
他两眼发红,使劲全身力气把剑拔|出来。
等剑到了手上的时候,人也倒在了地上。
他急得几乎要哭出来,正作势要跃起的时候,手臂被人一把拉住。
“姐姐……”
高玉寒摇摇头,一手飞快地夺下他的剑。
“姐姐,再给我一次机会。”他求她。
高玉寒冷着脸看他,“星魂,你可知我为何要安排这三个假人?”
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在他眼里,它们都一样,只是用来训练杀人的道具。
高玉寒告诉他。
“木人如一般武者,泛泛之辈,全身上下都是空隙,一击不中,其它地方亦松软易破,若攻之,也可轻易使其丧命。”
“而泥人不同,它有修炼,有道行,心口之外,其他地方亦固若金汤,一击不住,只怕被敌反噬,很有可能丢了自家性命。”
“所以木人愁,泥人怒,而瓷人……”
话音还未落,手中的剑被他一抢而过,她听到他激昂的声音:“这瓷人,就让星魂来说给姐姐听!”
他人已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高玉寒根本来不及阻止。
一眨眼工夫,他已经攻到了瓷人面前。 瓷人的脸最漂亮,光洁明净,白得如月波般柔美,同时又泛着一种清冷的光芒。
它有两道弯弯的眉,讨人喜欢的月牙眼和一张向上弯翘的嘴。
它在向他笑,笑得肆无忌惮,笑得那么亲切,自然。
一瞬间,他的心头竟涌起一股暖流。
还有一种奇怪的念头在他心头悄悄地滋生,这样好的人,为什么要杀它。
心一软,手也软了,可他的整个人还在往前冲。
剑还是刺进了瓷人的身体里,电光火石间,一阵惊天动地的脆响,它裂开来。
他急急忙忙地往后退,可还是慢了。
血从手上,胸口喷涌而出,他被飞散的碎瓷片割得体无完肤。
高玉寒的嘴唇抿了起来,可神情依然冷静如初,她象是早已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
她还是站在原地沉着脸幽幽道:“你想告诉姐姐的,就是这个吗?”
他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
她叹一口气,走过去,扶他起身,细细地为他包扎。
“姐姐,”他忍不住一阵咳嗽,“它在笑,我看到它在笑。”
她看他一眼,然后抬头望着前方的瓷人碎片许久,才转过头来缓缓说道:“瓷人最可怕的地方,便是它的笑容。”
“它是真正的高手中的高手,它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还懂得心理战术,它表面上看上去轻脆易破,事实上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地方,都随时会爆发,通通暗藏杀机。”
“他对你笑,让你失去防范之心;就如同他对你好,让你无所适从。”
“你今后一定会遇到这样的人,而且他们一定会成为你最大的敌人。”
“姐姐担心的,是你被他们所惑,迷了心志,也丢了性命。”
他低着头,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千万记着,你以后接近任何人,目的只有一个,杀了他!就算他对你再好,也不要为其所动,记着你的身份,你的使命,也记得姐姐告诉你的话。”
高玉寒的语调平淡,迟缓,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抬头看看三个假人。瓷人已经碎成了一堆,只剩木人和泥人。
木人和泥人仍如雕塑般傻傻地站在那里。
月光照在它们的脸上,画上的五官清晰可辨。
他使劲地揉揉自己的眼睛,他生怕自己看错了。
木人和泥人的脸上哪有什么表情,木人没有愁,泥人也没有怒。
瓷人呢?
它是不是也没有笑呢?
它已经碎了,所以答案——便永远成了一个谜。
第10章 观礼比酒
西门吹雪在太原剑派里整整住了一个月。
他每天都和中原一点红和盼盼呆在一起。
盼盼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子,她的话很多,她说话的时候,嘴巴会撅起来。
若干年后,西门吹雪每次想起盼盼,都会想起她说话时撅起的小嘴巴。
盼盼也喜欢穿蓝色的衣服,她每天都要换一套蓝色的衣服,然后再绑上蓝色的发带。
蓝色的发带很长,一直垂到肩头。
西门吹雪每天的饮食起居,都是盼盼照顾的。
她总是先在门口轻轻地敲三下,听到他的声音后才慢慢地推开门。
他首先看到的不是她手里端的饭菜,而是她的笑容。
她笑起来也很美,嘴角轻轻向上弯翘,卷起一阵调皮和可爱。
每次西门吹雪都因为看她而忘了吃饭。
他看她,她也看他。
她看他的神情,就象是在看一本书。
书是要一页页翻的,人也是要一天天相处的。
很快他便知道了,他在她眼里,的确相当于一本书。
她经常缠着他讲故事,讲太原剑派以外的世界。
她在太原剑派一住就是十几年,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陌生又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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