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流星……”她再叫他。
他仍是不应她,可是他笑了。
仍是那甜甜的笑容,弯弯的月牙眼,熟悉又亲切。
明月心的心落下了,不知怎的,刚才的他,竟让她有些害怕。
“流星,你手里拿着什幺,干吗不给我看?”
孟星魂的手,背在后面,偷偷摸摸地揣着,不明就里。
明月心说:“是不是好吃的,快,拿出来我看。”
他不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急了,凑过去看。他侧过身,藏得更紧。
“藏不住的,我看到了……”她一用劲,便把他的手扳过来了。
孟星魂的脸色刹那间变了。
……
亮晃晃的一屡白光破空,流星剑在雨中呼啸。
明月心的脸色白得象纸。
孟星魂的脸,比她更白。
“流星……”她惊呼。“星”字犹在喉间打转时,剑已入胸膛。
浅绿色的衣服,鲜红色的血,如绿叶红花,花在胸前怒放。
孟星魂把剑拔|出来,剑光凌厉,剑尖滴血,被风吹得四散飘摇。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没有一刻等待的迟疑,他出手了,干净,利落。
快到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他真的出手了。
有雨吹至他脸上,顺着腮边流落,如江河丛流,一并儿汇至下额,痒酥酥的。他不堪,用手抹去,手背上,印现淡淡的粉红。
明月心的人,在风雨中颤抖。
她是不甘的,她又怎会甘心。
她咬牙,她等他给她答案。
孟星魂突然笑了,笑得很奇怪。他淡淡道:“走吧。”
他放过她。
他没有杀她。
她将会成为流星剑下唯一的活口。
可她不领情,她偏不走,她定要他的答案。
雨转急,风更猛。伞扔在一边,人困在泥中,她作殊死之斗,她要听他说真话。
……
他低着头,半晌。
“姐姐要我杀你。”
他冷冷地看着她,象是在看一个与己无关的陌生人。
“姐姐说,杀了你,就跟我成亲。”
明月心的伞,凄楚地挨在一边,雨狂势虐,它经不了,已是奄奄,若一匹揉皱了的布。
人如伞,同样不堪。
她甚至没有力气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睁不开眼,雨太大。
他抬起流星剑,剑身薄软,在雨中弹跳,“叮叮咚咚”,若清泉流过。
“可是,它却不让我杀你,所以我放你走。”
“流星……”她有气无力地唤他。
伤口仍在滴血。伤不深,可却很痛。
豁出去了,她垂死挣扎,“我只问你一句话,”她把嘴唇咬出血,“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生死她不在乎,她只在乎他的心。
雨打在树叶上,飒飒地响,纷乱又整齐。
他垂下胳膊,流星剑光芒一闪,继而消隐。他背过手,藏起流星剑,也藏起他的脸。
他低头,雨水顺着眉棱滴落,看不清面目。
“我是个杀手,我杀过很多人,你只是其中的一个。”
他文不达意,支吾含糊,是答案,亦不是答案。
她已明白。
谈不上感情,不过被利用的角色。是她想得天真,是她看错人。
他约她,不过想杀她;他杀她,不过是为了和另一个女人成亲;他不杀她,只是因为他的剑不让他杀。
听上去真是可笑。
明月心笑了,低着头痴痴地笑。
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真的可以走了。
她摇摇晃晃,如一片绿叶,飘在雨中,孤独无助。
她一步一步走远。
在风雨中一步一步走远。
他背过身,不是不想看,是看不得。
……
雨似小些,天也似亮些,乌云渐去,风头转弱。他的白色袍子,紧紧地贴在身上。
袍子上落下印子,斑迹连绵,若远山,影影绰绰。
遭了泥了,回头又得让姐姐洗洗了,他想。
他抬头,忽然觉得眼眶湿湿的,挥手抹掉,又如前。
这雨都快停了,脸上却尽是水。
一个劲地,拼命往下淌,止都止不住。
……
明月心并没有走出这片林子,她静静地躺在地上。
她的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胸口,插着一支泛着银光的小箭,吐着若墨汁般漆黑的血。
远处,烟雨濛濛。
粉色的衣,粉色的裙,粉色的伞。
伞在风中晃,人在雨中笑。
纤巧的嘴角微扬,似弯月,在伞下欲隐还现。
她转身,袅袅婷婷地走开去。
长发横扫腰间,若蘸墨画笔。粉色衣裙正贴身,窄袖,收腰,妖娆有姿。
她渐走远。
雨已停。
青龙会。
高玉寒挥着袖子,在大堂上焦急地走着。
她的神情,仿若罩上了冰霜。
她转眼,看到面前三具尸体。
三个都是她的亲信,青龙会中她最信得过的人。
他们都在同一个晚上死了。
一个死在自家花园,胸口着了暗器。
一个死在赤龙坛,酒菜中竟被人下了毒。
一个更奇,竟是在半夜起身解手时被人摘掉了头颅。
死法各不相同,但又似被同一个人所杀。
高玉寒深深吸一口气,她把头仰得高高的,继而轻蔑地抿嘴一笑:“来了,终于来了。”
她一拂袖,坐上龙头宝座。
“来人,传下去,贴英雄榜,三个月内青龙会招贤纳才,不问身分,能者居之。”
孟星魂接连几天都睡不着。
他很兴奋,他觉得自己即将成为这望星楼真正的男主人。
他在这里住了将近二十年,这二十年间,他每天都在想。他总觉得这幢楼象是缺少了什么,但偏偏又想不出。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姐姐托人送来喜袍,大红料子,裁剪精细,正合身。
他偷偷穿过几次,跑到楼前水池边照,红衣红袍红裤,从里到外都是红的,连发带,也是红通通的。
他喜笑颜开,脱了又穿,穿了又脱,反复折腾。
“姐姐,”他问,“婚礼当天该请些什么人?”
高玉寒不语。
“姐姐是龙头,青龙会的人理该来观礼。”
她摇头,“当初你去卧龙坛卧底,只怕已是面熟,不妥。”
“那,请些街坊百姓吧,没人认得我,不打紧。”
她又摇头,“青龙会龙头大婚,怎可请无关市井小民?
“那……”
她打断他。“谁都别请了,就我们两人,不必热闹,简单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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