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玄拍拍她的头,笑道:“你何必要道歉。是我一念之仁,自取其祸罢了。有折颜妙手,这伤不几日便可养好,你莫担心。”
他顿一顿,声音转为凝重:“此事原本不想让你知道,就是怕你与夜华因此而起龃龉……既是知道了,切记莫与天君当面对峙,免遭疑忌。你独自嫁进九重天,阿爹阿娘与哥哥们护持不到,遇事便不能太过任性,当以明哲保身为上,可懂?”
白浅咬着唇垂下头来。
白玄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他携了妻子的手,向白止夫妇道:“西荒大战未了,孩儿这便回去主持,阿爹阿娘勿忧。”又朝折颜行礼道谢,与三个弟弟点头示意,原地一道白光闪过,他和未书已消失无踪。
☆、两难
白玄夫妻既已离去,白奕与白颀便也回了各自领地,白真依然是同折颜一道返回十里桃林。唯有白浅不愿回天宫,狐帝夫妇生怕她心中郁结,便留在青丘相陪。
一夜无话。
第二日晨起,白浅正陪着爹娘用饭,迷谷树精上来躬身禀报太子夜华来访。
白浅忍不住面上变色,一句“不见”刚到口边,却被阿娘扫过来的一个眼风生生逼了回去。只见狐后转头温声向迷□□:“自家人何须禀报,去请夜华进来吧。”
迷谷领命去了,片刻后便见到一身玄色衣袍的少年迈进洞来,含笑向着狐帝夫妇躬身而拜:“阿爹,阿娘,别来无恙。”
狐帝微微颔首:“无须多礼。”示意他在下首坐了。
夜华振衣落座,侧头朝着白浅柔柔一笑,白浅却将头撇开不去看他。
夜华一愣,细细打量了白浅一番,回头看向狐帝夫妇:“自大婚后再未见过阿爹阿娘,甚是想念。此番回来可是会多住些时日?”
这是个试探的问句。
白止淡淡一笑:“我夫妇是为了小儿白玄的事情才赶回青丘……陪小五小住上几日,便要走了。”
“大哥?出了什么事,可有夜华能相帮的?”
狐帝夫妇交换了一个眼神,白止略作沉吟,向夜华道:“既是一家人,倒也不必瞒你。西荒岐山重明鸟族叛乱,你可知其中内情?”
夜华蹙起眉,颇为疑惑地摇了摇头:“重明鸟……不是向来说生性平和与世无争?为何会起兵叛乱?
白止双目湛然,紧紧地锁住夜华面上表情:“此事确实诡异……玄儿他忝为西荒主君,也对重明鸟性情略知一二,是以不欲添太多杀孽,孤身入岐山圣地和谈。谁想却遭了埋伏,身受重伤。他在重围之中察觉到有天族气息出没,便推测着,大约是有人暗中挑拨,欲借他的刀灭重明鸟一族。”
夜华脸上一片震惊,喃喃道:“天族?!”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青红变幻,神色惊疑不定。许久后才沉声道:“……去年的蟠桃会上,我曾在瑶池畔遇见过化蛇族国君,听闻是刚刚投诚,特意带了族中至宝来献与天君的……天君大喜,封赏甚厚。”
“我当时还有些疑惑,虽说化蛇近龙,算得上略有渊源,但毕竟隶属西荒境内。为何竟会舍近求远,投靠天族?”
“化蛇的居地在西荒阳山,距岐山只三百里。而阳山贫瘠,据闻化蛇一族上下俱都垂涎岐山之地已久……想必,这就是缘由了……”
白止目中精光一现,微微冷笑道:“这便是了。重明鸟隐世独立,从不与任何部族亲近。以除去他们为代价换来化蛇的彻底臣服,顺便折损一些西荒狐族的战力,天君这个算盘打得精明……能重伤西荒主君,对他大约是个意外之喜……”
夜华面色惨白,起身在狐帝面前重重跪下,伏地一礼,道:“请阿爹允我三日详查此事,夜华……必定会给大哥一个交代!”
狐帝夫妇对视一眼,俱都轻轻点了点头。
白止转头向夜华道:“你有这份心便好,至于交代什么的,就不必了。此事无凭无据,我们也是全凭推测。而即便是查到实据,天君也轻易可以找出替罪羊来……若只是除去几个卒子,除了打草惊蛇外实在没有什么太大用途。”
夜华满面愧色,垂首不语。
狐后离座亲自将他扶起,温声道:“天君的所作所为与你无干,你不必太过自责。此事也是因为玄儿他太过轻敌冒进,与人无尤……只是小五年少沉不住气,我担心她在天宫受委屈,想要留她在青丘长住一些时日,你看可好?”
“全凭阿娘吩咐。”
既是有了狐后的这句话,白浅从此便正大光明再也不回天宫,只在青丘和十里桃林流连,倒是回复了一些未嫁女儿身的自由快活。
夜华则是两头奔波,在天宫几日处理政务,再来陪她小住几日。
虽说是聚少离多,白浅反倒觉得自在。初初她是满腹怒气,全然不愿搭理夜华的,却被阿爹肃容训斥了几次,叫她不得胡乱迁怒。连向来疼爱她的阿娘也不站在她的一边,反而拉着她的手切切说道女儿家既是嫁了便要懂得体谅夫婿,夜华心里也是难受,叫她学着懂事一些。
她何尝不知此事与夜华无关,但大哥的仇不得报,这口生生咽下的气叫她胸堵喉噎,怎能心平气静地对他?虽说他是师父的胞弟,但身上并无一丝昆仑墟的逍遥风范。属于九重天的烙印太深,他一言一行间有十足的板正严谨,每每都让她想起天君那叫人作呕的虚伪和道貌岸然,便忍不住冷言以对。
夜华却不以为忤,来青丘时定然会亲自下厨做上满满一桌好菜,殷殷哄她吃了,再温柔款款地陪着她下棋看书或散步,全然不介意她刻意摆出的冷漠与疏离。这感觉如同千钧之力打到一团棉花上般全然使不出来劲儿,日子久了,怒气也慢慢散去。虽说心中仍存芥蒂,却抵不过他的绕指温柔,态度便渐渐和软下来。但终是再不能回到此前的浓情蜜意,二人此时的相处,大抵只有相敬如宾一词可以概括。
如是忽忽三年,这天族的储君正妃,竟再也未踏进过九重天一步。
☆、最不舍的
眼看又快到了每年固定到昆仑墟拜见墨渊的日子,白浅与夜华谈起不知今年能不能见到师父,言下之意颇为怅惘。夜华笑道:“我这边倒有个好消息。前几日听闻天君有要事请大哥入宫相商,定的就是明日。你若是想见他,不妨到天宫去见。”
她先是一喜,随即颦眉:“好是好,但我委实不想看见天君那张假惺惺的脸。”
“我陪你在外候着,待到大哥议完事离开的时候只与他叙话便好,何需进殿面见天君。”
白浅心中计议一回,点了点头,很是雀跃。
次日二人便一同进了天宫,在灵霄殿往南天门途中一个僻静的必经之处相候。过不多时,果然见到墨渊颀长的身形在远处出现。
她欣喜地迎上前去,躬身行礼:“师父,十七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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