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廊下传来脚步声,门外有人小声问:“老太太,侯夫人来请您用膳呢!”史菲儿听出来人是春荚,便应道:“你进来吧。我这就去。”
春荚推开了门,见贾母怀中抱着个花瓶,不觉一愣。史菲儿笑笑,抱着花瓶走到高脚桌旁,将花瓶放下道:“方才和兄长打赌,说这只花瓶是我小时用过的。我在里面有个记号。可兄长偏说不是,我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屋里又黑抱着也瞧不见。”说罢史菲儿转身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胳膊肘撞了那花瓶一下,春荚眼瞅着那花瓶落地摔了个粉碎。
史菲儿瞧着一地的碎片狼藉道:“哎呀,竟是个没记号的。可见我这记性竟不如兄长。春荚你记着回去派人送十匣子新品芳漱来。这个赌我输了。”说完史菲儿瞅了瞅史大将军:“一个瓶子碎了让旁人听个响也是乐子,岁岁平安。”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屋。
春荚不明所以,偷偷瞄了眼史老将军的脸色,铁青铁青,慌忙行了个礼,跟着贾母走了。一路上忍不住偷偷打量贾母神色,见其倒是一如平常,心中不免奇怪。可是又不敢乱说话,怕触了逆鳞,引火上身。毕竟平日里贾母都是个格外谨慎的人,这样为一个赌注打碎一个花瓶实在是太不像其风格。
史菲儿被请去赴宴,只略略动了动筷子。此时跟着的众人都瞧出贾母面有不悦之色,更是不敢多言。席闭,史菲儿也不再逗留,便上了车,回贾府。侯夫人与孙夫人亲送其上了车方归。
车上史菲儿也一路未言,众人也俱不敢多言,一路沉闷着回了府。到了府进了院,史菲儿叫人去给贾赦送话,让其回府后便来自己处。
史菲儿回到府中又将今日之事盘点了一番。这事情脉络更是清楚。想来应该是其对自己早有疑心,但一直却无法查证,正好今日有这机会便想寻问个究竟。若是能再以此捏做把柄,说不定就能钳制住自己。例如问自己要个芳漱制作的方子或者干脆要些分红之类的。如此对史府倒也算是美事一件。反正当时提到芳漱时,这人第一反应是生财之道,却并不是揪着自己论理。
只是他万没想到自己会先说出一府两侯之事,此事应该是极为隐秘,自己这样一说倒让其自乱了阵脚,便无力无心继续敲诈之事,而去追问此事了。如此来看说不定就连史鼏之死也是另有文章。否则为何一个身经百战年富力强的将军会因打猎而夭亡?
贾赦从史府归来,也是身心俱疲。想着自己表兄弟正是能一展身手的绝好时机,竟然就如此没了,很是感慨。回府之后,听闻贾母要见自己,心里以为是贾母太过悲伤,寻自己是想倾诉一番,忙换了衣服来见。
待到见到贾母,贾赦又是一愣。怎么贾母脸上颇具怒意?贾赦赔上小心问道:“母亲切莫太过悲伤。这人各有天命强求不得。”
“对!好个各有天命请求不得。”史菲儿道:“你且记住从今日起,史府有事若是史鼏未亡人及湘云之事可说与我听,其他的一律不必。”
贾赦被这话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道:“老太太、老太太,莫不是我听错了吧!”
“没有错,这便是我的意思!你记下照办就好!”
贾赦踌躇道:“老太太,这大悲之人难免有言语不当失礼之处。你可是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胸怀,莫不要因小事生气了。况且贾史两家相交深厚,莫因小事伤了和气。”
贾赦劝解倒是实心实意,自己今日是听闻史老将军醒来先要见贾母一事,想着这兄妹二人难得见面,又是因这样一件事少不得要难过一场。可是他哪知道这其中许多的曲折去?此时还以为史老将军因悲伤太过言语中冲撞了贾母。自己想着两方劝解着,莫要生气。毕竟这两三月悲□□太多,如今贾母年事已高也怕有个好歹。
“你真认为我会因言语冲撞生气?“史菲儿摇摇头道:“今日见你舅舅,他说了些昏话。我本也是如你这样以为,但总觉得不对。”史菲儿顿顿道:“今日你舅舅竟然问我讨要芳漱的方子来。我以为是因府中开销大,他想填补些。我便说可让其入股,年底分些红利。若是现在就拆借不开,也可先支取些应急。但你舅舅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窍,一门心思的只要配方。可这种东西本就是嫁妆,现在世人都知道。他若真要了去开了厂,岂不成了笑话?”
贾赦听了这事,也是哭笑不得。看来这老小孩一说到是不假。变道:“等我见了舅舅劝解其几句,劝其入股便是。老太太自不必生气。”
史菲儿佯怒道:“你怎么还向着他了。况且我说入股分红也是够给其面子了。本就是我的嫁妆,他如此做不嫌丢人,我还嫌呢!况且你哪里有能做我的嫁妆的主?”
贾赦忙道:“自然不敢。儿子无论如何也是站在您这边才对。”
史菲儿叹道:“这才是句像样的话。不过如今这物件也着实太招眼。自己家亲眷都盯着呢,也是个烦心的。我想来想去这方子留着怕是日后不是给你们留福反而招祸。”史菲儿叹口气道:“不如献了吧!”
“献了?”贾赦一愣,怎么觉得今天贾母像换了个人,之前看守这方子能有多严就有多严,怎么今日说献就献了呢?
第一百六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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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菲儿与贾赦说要将芳漱方子献了,贾赦听着觉得今日老太太倒是与平日颇为不同。怎么好好的无端想起要献方子呢?贾赦也不敢多劝, 一来这方子本就是贾母嫁妆自己干涉不得, 二来觉得近日白事颇多, 桩桩件件都牵人伤怀,老太太如今年事已高愿意如何就如何吧, 也就多顺从些。
史菲儿也知道今日自己忽然说起这献方一事很是唐突,但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今日自己方知,史老将军早已怀疑, 今日又确定一番自己不是真正贾母。虽说他是命不久矣, 但这事难保他不会告诉他两个儿子。
自己往最坏处想, 既然有人许其一门两侯,或许日后就会有祸起萧墙之乱。动兵马打仗自然不会是小事, 故而钱财便是格外重要。若是那两个便宜侄子也参与其中, 即便老将军死了仍会做此事, 毕竟这二人才是最大受益者, 无利不起早么。
史菲儿自己倒不怕威胁,原本想过若是对方已说出自己并非真贾母来要挟, 只要自己咬牙挺住就行。可是转念一想此方不行, 一来这嫁妆单子史府确是有存底的, 二来, 只要史府放出风去, 那少不了京中自有人会传闲话。这闲话一传自然就不好控制,而且再过上几道口还不知会演变成什么样子!那时就算自己咬得再紧,那也无济于事。那时贾府少不得会介于风口浪尖之上。其三, 自己还做了不少新东西,若出了这事,再将东西亮出来岂不是更让人起疑猜忌。史菲儿思虑再三,觉得这事定要彻底解决了才能安心。
史菲儿真心感谢自己当时脑子一抽说了一句一门两侯的话,否则就算是当时能在言语中占了上风,但回来也是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可现在自己无意中戳中其软肋,如此双方都有牵制把柄,应该不会轻易互爆出此事。所以现在首当其冲,自己要想办法过了这关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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