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的世界!”风花一把把脸上的头发撩起来,笑得像是春暖花开。
好久都没这么疯过了。
☆、009
这是一栋老旧的房子,座落在这个城市最角落里的一隅。不大不小,红色的墙皮顽强地挂在墙上招摇,到处都积着厚厚的灰尘,只有大厅的茶几和沙发还算干净,茶几上凌乱地摆着几页稿纸,一边还摆满了空的啤酒罐。
“见笑了,我没有收拾房间的习惯。”风花手里拿着毛巾绞着头发,随手把另一条毛巾扔给真柴智,又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喏,卫生间在那边。我家没有给你换的衣服,不好意思。”
看起来风花是自己一个人在居住的样子……真柴智观察着周围,明智地选择了什么都没有问。
“要来一罐啤酒吗?”风花走到茶几边上,随手拿起一罐啤酒,拉开拉环,问道。
“我不喝酒的。”真柴无奈地笑笑。
“是个好学生。”风花喝了一口啤酒,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不置可否地说。她从小就有喝酒的习惯,这能改善她的睡眠。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很安静,只有拉开拉环的声音。风花一罐接着一罐,像是灌水一样喝着啤酒。真柴智就靠在墙边静静地看着她。
“真柴……”把茶几上的啤酒都喝光了之后,风花终于开口了,这个姑娘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不起。”
“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真柴智微微侧头,看向了早羽风花。
这是风花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和真柴智对视。真柴智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像是在看着全世界。
风花定定地看了真柴的眼睛一会,垂下了眼帘。
她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在桌子上写满了侮辱的话,用水管把他浇成透心凉,用他的牙刷刷厕所,甚至是抓着这个现在朝着她笑得轻柔的男生的头发把他按进抽水马桶。
说实话,从初中到高中,做出这种事情的绝对不止是风花一个人,受害者也绝对不止是真柴智一个。
她常常看见被欺负的人哭得满脸鼻涕,哭爹喊娘的早退休学,甚至还有直接爬上楼顶跳下来的。而她看到这些人,只会疑惑地歪歪头。
因为真柴智就从来不会这样。即使是被风花打进医院,也没见他迟到过,第二天依然缠着绷带来上学。他也从不会哭闹,只会不停地问同一句话。
这根本就没什么。
风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
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这并不是没什么的事情。被排斥,被欺凌的痛苦,远比想象得来得真实。
只有铡刀落到自己的脖子边上时,才能体会到死亡的恐惧。
所以当那一瞬间看到少年挺直的脊背站在自己的桌子前擦掉那些污言秽语时,哪怕是已经千疮百孔的早羽风花的心脏,也忍不住地雀跃着。
“没什么……”风花摇晃着手里的啤酒罐,哑声说,“从很早之前就想和你道歉了。真的很抱歉,以前那么欺负你。”
“……没事。”真柴智顿了顿,接着说,“其实那时候被你欺负,我也很难受,我想和家里的人说……但是我爸爸他又很忙。我进过八次医院,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怪不得那时候没有家长跟学校投诉……我还以为是你没说呢。”风花小声说。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几乎是一个人长大的。”真柴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时候我爸爸对我非常严厉。后来我们越来越生疏,最后甚至像是陌生人。”
“我看他挺想讨好你的……”风花说。
“没错。后来他意识到自己错了,于是又摆出了慈父的样子,但是对于我来说,不过是面具罢了。”真柴智嘴角的弧度淡下来了。
“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吧?”风花突然问。
“嗯。”
“你爸爸很爱你妈妈?”风花问。
“我不清楚。小时候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长大之后就几乎没和他说过话。”真柴智轻声说。
“你就没想过你爸爸是爱屋及乌?”风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怎么可能会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你别哭了……”风花一哭,连真柴智也手足无措了,想要扶住她,不知道从何下手,想要抱住她,却又不敢抱。
“你爸爸一定很爱你妈妈……这么多年他都还是光棍一条……如果我妈妈也能像他一样……”风花眼睫毛上挂着泪珠,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嘴唇微微颤抖着。
真柴智从一旁茶几上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风花。
“我好害怕啊……”风花越哭越伤心,脸颊埋在双臂之间,像只虾米一样把整个身子蜷缩进沙发里,露在黑发外的耳朵尖红彤彤的,“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真柴智不知道风花想到了什么,手搭上了女孩的后背想要安慰她一下。然而在他的手碰到女孩肩胛骨的一瞬间,风花像是触电一样抽搐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躲到了一边,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真柴智有点意外。
“……”风花看到真柴智,模糊的神志也稍微清醒了一点。她的双手按着头:“抱歉……我刚才喝的有点多。”
“……没事。”真柴智把茶几上的纸巾递给了风花。
又是一阵沉默。
风花抽过一张纸巾,放到鼻子下面用力一擤,漂亮的眼睫毛高高抬起看向天花板。
“呐,真柴。我们这样,就算是朋友了吧?”风花闷声问。
“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朋友。”真柴智不置可否。
“……”风花的眼光不自然地看向了一边,嗫嚅着嘴唇娓娓道来,“我八岁那年……我爸爸为了救我,出车祸死掉了。”
真柴智抬起眼睛看着低着头的姑娘。
“后来我的妈妈为了照顾我,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风花轻声说,“那个男人□□了我,就在这栋房子里。那年我九岁。”
“你说什么?”真柴智神色惊异。
“没错。我九岁就不是雏儿了。”风花自嘲一样笑了笑,“我记得那时候我哭着求他……那天晚上的月亮那么亮……”
“风花……”真柴智脸上的微笑已经完全褪去了。
“你别说话,听我说完。”风花把下巴靠在膝盖上,轻声说,“我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妈妈啊……可是我妈妈她又听不到。后来我就去学手语,然后我终于学会了。”
“——然而没等我告诉她,她就去世了。”风花说着,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后来那个男人被抓起来了,然而他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了无数的欠债。我没办法啊……只能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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