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错了。
她比李秋水高了不少。
尤其那日他与李秋水比时,杜陵梦在一边,她这位师叔防备心很重, 一面与他比试时,还在分心观察大夫。天山童姥却不同,这里就是她的地盘,整个山上全是她的人。
对方九十多年的深厚内功, 绝不能硬碰硬, 所使掌法他从未见过,即便人矮手短,但几指伸来, 是擒拿手势, 处处透着凶险。
以他经验判断,若被捉到,整只手臂只怕就要被硬生生扯下了。
天山童姥是做师父, 更不可能指望人家看在徒弟的面子上对自己手软,何况来前杜陵梦便已交代他小心,这一路上他也多少从梅剑她们那里察觉到对方的态度,是以避开一掌后,他已认真起来。
童姥厉声道:“你不必顾忌她,莫要缩手缩脚,只管还手。”
他几步窜开,心知这一战避无可避,对方从站在那里的时候,就已计划好与他打一场了,无奈道:“我尊重对手,所以从来不使自己不熟的功夫。”
陆小凤不擅长杀人的招式。
就连他的成名技,也只是捉住对手的武器。
童姥听后沉默了半刻,嗤笑出来:“两个都是烂好人,也难怪那时护不住她了。”
陆小凤足下一顿,一时反应过来。
难怪她被三先生废了武功,后来又能学回轻功了。
是天山童姥帮了她。
灵鹫宫上,天山童姥为首,因为师弟和自己的师妹掐了大半辈子,结果师弟喜欢的是师妹她妹妹。其余九天九部的侍从,也各个都是被男人伤害过的女人,论起男女,言辞间与态度都颇为极端。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师父要收拾他了。
这瞬息间,他又避了数招,对方似乎有意逼他出手,避无可避,他也只得出手格挡,每一个招式都是十分普通寻常,学功夫前必须习得的基础路数,就连武馆花拳绣腿的武师也会。
这些招式在他使来也没有任何变数虚招,大开大合间,分寸拿捏精准,全仗年轻力大,一面格开杀气,顺手堵了对面下一步的出手,自身却半点攻击性也无。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整个花园已被毁了个全,陆小凤渐渐落了下风,却还是原先的招数。
童姥怒道:“怎么,不想叫姥姥看出你是何门何派的?”说话间,攻势变得更快,他呼吸一乱,险险避开一爪,又跳到了假山上。
陆小凤浅笑道:“我无门无派,前辈是看不出来的。”
童姥盯着他,冷声道:“你这时还有心情笑?”
陆小凤笑意变深:“我至今所对敌手中,前辈确实是最强的,我是怎样的人,前辈想来也查了个全,越到这样的时候,我就越是高兴。”
他已经历不少惊险,只是近几年已经很少遇到让他全力以赴的战事了。
陆小凤轻松戒了赌,全因为比试的结果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悬念了。
唯有这样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活着。
所以他可能一辈子都戒不掉麻烦了,如今甚至还想带着一个充满谜团的小麻烦。
童姥也笑了。
她笑时,因着身量,看来着实天真无邪,听着却很瘆人。
“很好,你再吃姥姥这招,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陆小凤扫见她扬手,似是有暗器飞出,五指一伸,已攥了四颗干松果在手,因着站在假山上,一时看不清来势,全凭直觉,瞬息之间已经发出。
他指力已练到了极致,再灌注五分内力,松果本来很脆,在他弹出后,破风声很是骇人。
噗噗几声后,四颗松果皆数落地,中穿一枚透骨钢钉,在地上打着转。
钢钉恰好穿在中干,直到此时,松果仍未碎裂。
童姥看着那几只松果,终于是点了点头。
陆小凤跳下假山,蹲身,低嘶了一声,捂了右肩,却无半点血迹。
他明白了,那四个钢钉都是障眼法,他肩上这个才是童姥所说的“这招”。
似是已经得手,童姥表情已缓和不少,悠然道:“你可知道你中的是什么?”
陆小凤叹道:“还请前辈指教。”
天山童姥背了手,面露得色:“此乃生死符。”
他从未听说过这个暗器,只是但听名字,也多少能感觉到其中凶险。
果然听得童姥道:“这生死符,能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死符一旦种下,便没有解药,你只有死路一条,我看你是不是还笑得出来?”
她居然还记着之前那茬。
陆小凤这下知道为什么这位和李秋水能掐大半辈子了,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记仇。
他苦笑一声:“如何笑不出来?人都要死了,笑总比哭要好看一些。”
天山童姥听得他这句一怔,一时想起假山后的傻徒弟来,垂眼复杂看他。
“这生死符,世上只有我与她二人可解,你日后若是敢负了她,她随时可以催动取你性命。”
言罢,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八
杜陵梦从地宫出来,穿了地道,开了假山机关,就见陆小凤像是一只死鸡倒在雪地上。
她吓了一跳,没想到师父动作这么快,连忙蹲下身,下意识伸手去探他鼻息。
然后那只死鸡就低声笑起来,温热的气息烫了她的手背。
“你吓死我了!”
杜陵梦又气又恼,狠狠拍了他一记。
陆小凤咳嗽一阵,无奈道:“轻点,轻点,不然你真要当寡妇了。”
杜陵梦诊了脉,发现他也就是内力用尽,没有内伤,这才放下心来,啐道:“谁当寡妇了?就是嫁给你了,等你一死,我就改嫁。”
陆小凤慢慢撑起身,一手圈了她的肩,因着没什么力气,只好半靠到她身上。
他浅笑道:“你不是说了吗,祸害遗千年,又常骂我混蛋,想来我还有好几百年可活的。”
陆小凤又高又沉,也幸好刚才在地上躺着,恢复了一些力气,由她半撑着,就近到了她所住的殿中,想到只有自己的屋子通了地暖,脸上一红,垂眼不看一边昊天部的侍从,扶他进了正屋榻上。
陆小凤这一觉睡得很沉,醒后,窗外的天已大亮了。
符敏仪坐在门口缝衣裳,听到声响,便同屋外笑道:“去找姑娘吧,就说住家女婿醒来了。”
陆小凤:“……”
这嘲讽十分精准了。
杜陵梦到后,他才知道自己睡了一整日,现下已经下午了。
晚饭是心上人喂的,换做以前是个非常好的调笑机会。
前提是没有这么多人看着的话。
从符敏仪那里,他也大概明白,大夫在她们之中特别得人心。让人家少尊主喂粥,被瞪几眼也不会少块肉,就当是佐料了。陆小凤很心宽想着。
等她放了碗回托盘,屋中的人才鱼贯出去了。
现下只有他们两人,杜陵梦便问起他那日是怎么碰上她师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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