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茶时间,杨不悔拖着一人冲进厅中,气喘吁吁地道:“无忌哥哥,快救我爹!”明教群豪见来人约摸十八九岁年纪,下巴尖尖,眉弯鼻挺,散发赤足,衣衫零乱,狼狈之极。
那人正是被撕下虬髯的曾念慈,杨逍走后,他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杨不悔闯进房来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跑,他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就暴露在殷天正等人面前。曾念慈心下又慌又乱,但一眼看出杨逍与韦一笑困境,强摄心神,快步走到二人跟前,伸手搭在杨逍肩上,体内纯阳真气从手掌上源源传去。杨逍本来被韦一笑的阴寒之气逼得几欲冻僵,得曾念慈真气一冲,身上渐渐暖和。
曾念慈手一拉,将杨逍韦一笑二人分开,接替了杨逍的位子。他内力强劲浑厚,韦一笑但觉一片滚水周流四肢百骸,头顶如蒸笼般不绝有丝丝白气冒出,半个时辰光景,不但所中的幻阴指寒毒被尽数驱除,就连从前积下的阴寒之气也消了大半。曾念慈收功退至一旁,候韦一笑自行练气运功,纯熟内力。杨逍命人取了衣服鞋履,一俟曾念慈退下就有僮儿请他至内室整饰仪容。
曾念慈梳洗毕走出厅中,杨不悔戴着一丛虬髯冲到曾念慈面前,粗声道:“在下曾念慈,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曾念慈一怔,拱手道:“曾大侠威名远扬,小子贱名,不足挂齿。”杨不悔摸着颌下胡须,点头道:“算你识相。”杨逍喝道:“不悔,不许胡闹!”杨不悔伸了伸舌头,笑嘻嘻地撕下虬髯,躲在曾念慈身后朝杨逍做了个鬼脸。
韦一笑起身向曾念慈作辑道谢,曾念慈连忙还礼,道:“晚辈贪睡,误了前辈伤势,还请见谅。”又向五散人道:“诸位同中幻阴指寒毒,晚辈不自量力,一并为诸位疗伤。”他此刻衣服形貌全都改变,但明教诸人和他分别不久,一听声音,立即认出他来,见他本来面貌竟然如此年轻俊美,心下暗自惊疑。
殷天正虽然早有猜测,见到曾念慈卸去伪装,更是思潮起伏,难以平静,怔怔地望着曾念慈为五散人驱除寒毒,又与五行旗洪水旗掌旗使唐洋约定,同往探视受伤的明教弟子,再也忍不住,颤声问道:“无忌,是你么?”
曾念慈身子一震,缓缓转过身来,仔细的瞧向殷天正,见他年纪虽老,却精神矍铄,双目灿然生光,瞧向自己的眼神中透出几分慈和温柔,心中大动,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强忍住冲上前去抱住殷天正的念头,伏地下拜,哽咽道:“孩儿张无忌,叩见外公,孩儿任性胡闹,还请恕欺瞒之罪。”殷天正惊喜交集,热泪盈眶,连忙伸手扶起,道:“好孩子,好孩子,你果然是我好外孙,是我女儿素素的好儿子。”
无忌在大漠上初见殷天正,心情已然激荡之至,光明顶上联手抗敌,时间紧迫,未能相认,直至此刻,再也忍耐不住,抱着殷天正,泪水潸然而下。殷天正紧紧搂住无忌,哈哈笑道:“大漠中我瞧你背影像极素素,所以遣野王上前询问,没料到果然是我的好外孙。”无忌愧道:“孩儿担心身份外露会有无穷祸患,因此不敢与舅舅相认,还请外公原宥。”殷天正笑道:“光明顶一战,你名扬江湖,大家都知道,我白眉鹰王有个武功天下第一的外孙!”无忌脸上一红,道:“怎的不见舅舅?”殷天正道:“野王和圆真那个奸贼比掌受了点伤,至今昏迷未醒。”无忌道:“啊!舅舅伤得怎样?我去看看。”殷天正笑咪咪地道:“没事,臭小子办事不力,让他多受点苦也是应该。”拉着无忌的手,上下左右瞧个不停,笑得合不拢嘴,道:“张翠山那小子拐了我女儿,还给我一个聪明乖巧的好外孙,你之前为什么要扮成那副丑样子?”无忌道:“义父说我长相不好,回中原前吩咐我长大后万万不可将相貌展露人前。”殷天正心下明白,无忌长相太过俊美,谢逊怕他成人后入世或会多遭灾危,是以叮嘱他掩盖自身相貌以避人耳目,暗叹谢逊对待无忌实是一片苦心,当下道:“既然如此,你还是按谢三弟所说去做吧。”无忌点了点头,道:“是。”
殷天正牵着无忌的手,重新为他引见杨逍、韦一笑、五散人、五行旗各掌旗使,无忌以晚辈礼,跪下磕头,众人连称不敢,一一还礼,心下均想:“殷白眉这回真是开心坏了。”说不得笑道:“布袋和尚我早说了,张公子一定能与鹰王重聚,出家人不打诳语。”殷天正笑道:“难不成还要我谢谢你,用那么不光彩的手段,把无忌孩儿掳上光明顶?”
彭莹玉道:“恭喜张大侠和鹰王至亲相认,适才杨左使的提议或有可成,明教中兴可期。”周颠大声道:“什么或有可成,我周颠看是绝对能成!张大侠武功高,人又好,我只服他一个。谁要是不服,先和我大战三百回合!”看无忌接过不悔手上的虬髯放入怀中,二人并肩而立,低声细语,忍不住道:“杨左使,令爱本来也算得是个美女,但和咱们教主一比,相形之下,那就比下去啦。倘若日后嫁给教主,可就抬不起头来了,哈哈,哈哈。”
无忌抬头愕然道:“什么教主?贵教推选出新教主了?”殷天正笑道:“无忌,你对明教有存亡继绝的大恩,熟习明教圣火心法乾坤大挪移神功,明教教主的重任,除了你来承当之外,那里还有旁人?”无忌遽然一惊,急道:“此事万万不可!阳教主遗命我义父金毛狮王暂摄教主之位,小子定然竭尽全力,同诸位迎归义父回返中原的。”彭莹玉道:“大海茫茫,吉凶难定。谢狮王是你义父,犹似亲父一般,自来子继父职,谢狮王既不在此,便请你依据阳教主遗言,暂摄教主尊位。”众人齐道:“此言最是。”
无忌脸色一变,道:“无忌离开武当之时,曾受太师父严命,宁可身死,也不得加入明教,诸位若再相逼,我唯有立刻下山,自此江湖再不相见。”殷天正开口还要再劝。杨逍一使眼色,插口道:“既然张大侠心意坚决,咱们也不好再多强求。敝教受伤者众,斗胆请张大侠妙手医治。”无忌道:“此乃份所当为,不敢推辞。诸位都是我的长辈,再称‘大侠’什么,晚辈可不敢答应了。”殷天正道:“无忌孩儿,你莫要为难他们,纵有天大的胆子,也无人敢直呼你的名字。”无忌听了这几句话,心中很不乐意,微皱眉头,却不说话。众人手心都捏着一把汗,无忌看似文秀,实则心志坚定,倘若逼急了,他一怒下山而去,那可不妙。
正没做理会处,唐洋走上前几步,道:“张公子,伤者都在偏殿,请随我来。”无忌忧心殷野王,望着殷天正,听他示下。殷天正道:“无妨的,去吧。”无忌道:“外公,我晚点去看舅舅,你不用担心。”向唐洋道:“请唐大哥前头引路。”
途中无忌挂上虬髯,遮挡住本来相貌,他此刻方巾青衫,俨然是个浊世佳公子,粘上这一丛粗豪胡须,着实不伦不类。无忌抓了抓头发,微感苦恼,侧目见旁边的唐洋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只管前行带路,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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