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走出两步,又停住,从怀中取出一盒药膏,转身递给赵敏道:“这药是我自己配制的,对于刀伤火烫小有功效,癒后不留疤痕,送给你。”赵敏接过,笑道:“这本是给苦大师的吧?张教主的顺水人情做得可真熟练。谢谢你啦。”无忌粲然一笑,道:“不过投桃报李,告辞了。”推门昂首而去。
杨逍、韦一笑隐在外间把风守卫,见到无忌出来,担了许久的心才放下。无忌道:“辛劳两位了。我想在外走走,两位请先回客栈。”杨逍向韦一笑使了个眼色,韦一笑点头离去。
杨逍脱下长袍,给无忌披在身上,遮住露出的小臂,牵着他手走到一条流经大都城内的小河畔,沿小河缓步而行。小巷空寂,唯听见大街上蒙古巡兵铁骑往来巡逻的声音。无忌站在河边一棵柳树旁,道:“赵姑娘是什么人?”杨逍道:“那处府邸是当朝兵马大元帅汝阳王住宅,属下猜测,赵姑娘应该是汝阳王爱女。”无忌虽知她必是朝廷贵人,却没料到竟是位郡主,怔了一下,道:“想不到她还是位郡主娘娘。”杨逍道:“想那位郡主娘娘金枝玉叶,一生顺遂,平日被阿谀奉承惯了,教主这般英雄人物,从所未见,一时好奇,才着意结交,请教主勿要被迷惑。”
无忌低声道:“我看到她,就像看到我自己,人前风光华丽,其实都是身不由己。”杨逍面色微变,道:“教主身份尊贵,如何是这般蛮子可比的。”无忌道:“是啊,她总比我自在多了……”眼望逝水东流,顾影自怜,喉头哽住,再说不下去。杨逍握着他手,柔声道:“怎的不开心了?是那个小妖女对你说什么了?”无忌摇头不答。杨逍抱着他坐在河边大石上,抚摸着他的小臂。隔了良久,无忌道:“她说,诸位师叔伯听到我做了明教教主,很不喜欢。”杨逍笑道:“那一定是小妖女骗你的,他们怎么会不喜欢?你看张真人就喜欢得紧。他们只会感激你,把我们这些大魔头导上正途。”无忌倚在杨逍怀中,道:“但愿如此。我只希望尽快接了义父归来,卸下肩头的重担。”杨逍手一顿,无忌登时察觉,道:“我在光明顶上和你们的约定,你忘了?”杨逍道:“自是记得的。你曾说阳前教主的遗命须当遵循,谢狮王回来之后,就得由他出任明教教主,对不?教主训谕,属下怎敢忘记。没想到,咱们相处之期如此短暂,我实是不舍得。”无忌道:“那是,义父可不像我那么好糊弄,你到时可要吃苦头了。”杨逍道:“你不做明教教主,有什么打算?”无忌道:“我要像胡先生一样,做个济世惠民的医生。”杨逍看他悠然神往,不忍扫他的兴,道:“你一定会是位名闻天下的神医。”
二人回到客栈时,天色已朦胧发亮,无忌刚踏进房中,便见窗子打开,一张脸向着他凝望。那脸上疤痕累累,丑陋可怖,正是苦头陀。无忌道:“苦大师,你是来找我治病的么?”苦头陀一怔,呆呆的望着无忌。无忌微微一笑,叫道:“杨左使,韦蝠王!”杨逍二人在邻室齐声相应。苦头陀听他叫人,登时从窗边隐去。无忌纵身出窗,见苦头陀从大门匆匆出去,这时杨韦二人也已赶到,见此外并无敌人,三人发足向苦头陀追去。
苦头陀带着三人出城到了一处乱石岗,与无忌一番比试之后表露身份,原来他非但不聋不哑,而且是明教光明右使范遥。杨逍在绿柳山庄初见时,已有所猜测,只是范遥的身形面貌变化实在太大,不敢便说,待得见他施展武功,更是猜到七分,这时听他自报姓名,不禁潸然泪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道:“范兄弟,做哥哥的想得你好苦。”范遥抱住杨逍身子,说道:“大哥,多谢明尊佑护,赐下教主这等能人,你我兄弟终有重会之日。”杨逍道:“兄弟怎地变成这等模样?”范遥道:“我若非自毁容貌,怎瞒得过混元霹雳手成昆那奸贼?”
当下范遥详述这数十年发生的事情。原来当年阳顶天突然失踪,明教众高手为争教主之位,互不相让,范遥却深信教主并未逝世,装上长须,扮作个老年书生,到处漫游。直到有一日,范遥在大都闹市上见到成昆,暗中跟着他走上一座酒楼,远远地听到他和汝阳王手下的玄冥二老说“须当毁了光明顶”。范遥仔细思量,本教内部纷争不休,外敌却如此之强,起意杀了成昆再混入王府查知谋划。可是成昆为人狡狯,武功又高,范遥接连暗杀了三次都不成功,于是一咬牙,毁了自己容貌,染了头发,扮作个带发头陀,投到西域花拉子模国去,在花拉子模国杀狮毙虎,颇立威名,当地王公便送他到汝阳王府中。
只是那数年间,义军此灭彼起,汝阳王忙于调兵遣将,将武林之事,暂且搁在一边。数年之后,汝阳王的一子一女长大,世子随父出征,女儿则是统率蒙汉西域的武士番僧,向门派帮会大举进击。成昆暗中助她策划,乘着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际,由赵敏带同大批高手,企图坐收渔人之利。绿柳山庄之时,玄冥二老负责押送六大派门人回京,而范遥则留在赵敏身边保护,众人由是相见。
无忌问起六大派何以被擒,范遥道:“那是西域番僧所献的□□‘十香软筋散’,无色无味,药性发作之时,全身筋骨酸软。这药由玄冥二老掌管,一时调运不便,所以绿柳山庄之时就没有使用,幸亏如此,不然后果难料。”无忌道:“那解药在何人手上呢?”范遥道:“此事原是极机密,我本无法得知。不过我知此事牵涉重大,暗中就留上了心。如我所料不错,这解药也是在玄冥二老手上,一个管□□,一个管解药,而且经常轮流掌管。我听说□□和解药气味颜色全然一般无异,若非掌药之人,旁人丝毫分辨不出。那‘十香软筋散’另有一般厉害之处,中了此毒之后,倘若第二次再服□□,就算只有一点儿粉末,也是立时血逆气绝,无药可救。”
杨逍见无忌跃跃欲试,知他对这些奇药怪毒十分好奇,生怕他一不小心说出以身试毒这种话来,抢着道:“兄弟,少林寺也是那位郡主娘娘做的好事么?那些罗汉像转过了身子,是你做的手脚?”范遥笑道:“郡主将远征光明顶的众高手擒获后,便率人进袭六大派的根本之地,第一个就便挑中了少林寺。我见郡主叫人在罗汉像背上刻上那十六个大字,意图嫁祸本教,我后来便又悄悄回去,将罗汉像推转。大哥,你们倒真心细,这件事还是叫你们瞧了出来。那时候你可想得到兄弟么?”杨逍道:“我们推敲起来,对头之中,似有一位高手在暗中维护本教,可哪能想得到竟是我的老搭档好兄弟。”
无忌听到这话,双眼望着范遥,一瞬也不瞬。范遥道:“教主有何吩咐?”无忌道:“你这脸,若是再受一次剑伤,便能回复原样了,你愿意一试么?”范遥道:“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不敢有劳教主费心。”无忌点了点头,道:“那也好,免得像有些人,仗着自己一副好皮囊,招摇撞骗。”范遥韦一笑不明白,杨逍却知道无忌在暗讽自己,心中无奈,道:“咱们要救六大派被困的众高手,须得先行查明‘十香软筋散’的解药由何人掌管,然后再计议行事。”他沉吟片刻,道:“兄弟,那玄冥二老生平最喜欢的是什么调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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