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朝臣可不是傻子!”朱厚照冷哼道,他虽然对几大阁臣都不太满意,总觉得他们仗着资历欺负新皇帝,可也得承认这些人的风骨。
“朝臣不一定能察觉,历代由司礼监代传圣人旨意不再少数。日久年深可以察觉,可那时太迟了。”严立德知道他还想说张太后,便笑道:“太后娘娘自然爱子心切,可娘娘的话于内阁又与多大作用?因寿宁侯、建昌侯之故,娘娘在朝野风评并不好。”
当然严立德没说的是,自从登基之后,朱厚照对张太后冷淡许多,请安都是面子活,见面的功夫就告退了。这倒不是说朱厚照是个白眼狼,一登基就冷待生母,就和没个忙于事业无法陪伴父母的年轻人一样,朱厚照现在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自然会忽视张太后。张太后也没有发现儿子的疏远,她还沉浸在丈夫去世的阴影中,每天流泪哭泣,哀伤不已。如果说有什么能让张太后走出哀伤,不是她儿子的关爱,而是她两位弟弟的哭诉和请求。
从妻舅变成国舅,寿宁侯、建昌侯胃口随之增大,已让皇帝十分厌烦,可笑两人却不自知。
“就你大胆,居然敢说母后的不是。”朱厚照佯怒。
“臣就是这么实诚,啥实话都往外说。”严立德做憨厚状。
“知道了,若是朕如以往一般沉湎玩乐,继续实施那计划,说不定有朝臣察觉了也当没发现,换个勤政的皇帝更好;或者拿着这把柄,把皇帝当成内阁的傀儡?哼,那些人,正直的时候一腔热血,有些时候,又擅长为了大义牺牲别人,慷他人之慨,曾祖不就是一个吗?”朱厚照冷哼,当年英宗被俘,除了钱皇后一系,几乎没人期待他回来。可他依旧回来了,被囚八年,又从名义上的太上皇,做回了皇帝。
“陛下英明。”严立德躬身道。
是啊,在皇帝和严立德这样的朝臣看来,一切都是朝廷斗争,叶孤城只是其中一个棋子,不论白云城主在江湖上有多高的声望,也只是一个棋子,皇权就是这么蔑视江湖。
“行了,不用拐弯抹角的说这些劝谏的话,朕心里清楚,玩乐归玩乐,朕不会耽误朝政。最近刘健那老头也没啰嗦了,证明朕学得不错。”
“所以臣说,陛下英明。”严立德继续重复说过的话,把历史上一位沉湎豹房昏君改造成一位勤政爱民明君,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怪不得那些文人总说一生最高成就是“生晋太傅,死谥文正”,死后的事情先不说,生前作为太傅,影响皇帝,继而影响国家,这是多大的权利与殊荣。
“好了,你也清楚江湖人的脾性,这事儿交给你办再没错的,不说他们了。朕还要叮嘱你一点,对寿宁侯、建昌侯不必客气,若有什么,朕担着。母后思念父皇,朕准备在宫中兴建孝慈殿,一应摆设,犹如父皇安在时候,供母后与朕追思。让母后情义有所寄托,严卿认为呢?”
“臣附议,陛下英明。”严立德再次躬身。
一是展示皇帝的孝顺,消除先前由刘瑾带来的恶劣影响;二是维护张太后的名声,让她一腔深情有所寄托;三是斩断寿宁侯建昌侯求助的途径,等孝慈殿一建好,张太后肯定紧接着开始“闭关修炼”,方便处理这两人。皇帝对这两位舅舅早有不满,倒不是觉得他们如何坏,只是作为太子、天子,朱厚照都不曾任意妄为,他们两人倒是横行无忌,如何不让朱厚照记恨。
“你也学会拍马屁的毛病了,还学的不好,来来回回就这一句。”
“陛下取笑了,臣倒还有另一个想法。”严立德转移话题道:“陛下拿三大殿之一的奉天殿为两位绝顶剑客加冕,只为一场好戏是否有些浪费?”
“你还有更好的主意?”朱厚照惊喜问道。
“白云城主叶孤城卷入谋逆大案,陛下念其无辜,小惩大诫,收白云城为己用,这个想法陛下以为如何?”严立德化身进谗言出馊主意的奸臣,不遗余力的撺掇。“白云城乃南宋皇室后裔,飞仙岛全是崖山海战之后幸存遗民,当然,他们该恨的是元朝蒙古人,咱们大明匡扶正义,可谁让民间还有什么‘崖山之后无中国’的歪理邪说,腹诽大明立身不正。不如让天下人看看陛下是怎样的胸怀宽广,如此厚待前朝后裔。嗯,该是前前朝才对。”
“哈哈哈,好,好,你去办就是,皇城守卫,依旧由你负责。”朱厚照哈哈大笑,这样打脸的时刻一定要有!
严立德心满意足的告退。
朱厚照对随侍的太监道:“传刘瑾。”
原本司礼监公公王安应该贴身侍奉的,可谁让王安不仅爱赌,还爱嫖,精力有限,不当值的日子绝对不在宫中,皇帝才有不动声色瞒过他的机会。不然总是想方设法调开王安,他蠢不会怀疑,幕后的平南王都要警惕了。还是说王安心真大成这样,事情还没成功,他就把皇帝看成死人,全不放在心上。
刘瑾很快就到了,单膝跪地道:“奴才参见陛下。”
“起吧,朕不叫你,你还不来了!”皇帝笑斥,刘瑾从小陪伴他长大,担任东厂提督,更有随时入宫觐见的权利,哪知他却不爱来了。
“陛下恕罪。”刘瑾把另一条腿也放下来,双膝跪在地上。朱厚照本是一句玩笑,让刘瑾如此正式的请罪,把气氛都搞僵了。
“刘伴伴还在怪朕当初要你经营南苑吗?”朱厚照幽幽问道,面前严肃跪着的人可是陪伴自己长大的伴当啊。
“陛下,奴才一身所属皆陛下所赐,奴才是您的奴才,您让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做什么。心甘情愿,虽死犹荣。”刘瑾附身再拜,这是他的心里话,他愿为皇帝献上一切,如同之前的计划,献上性命和名声,遗臭万年都不怕,这是他的忠心。
“起来吧,你的忠心,朕知道,只是觉得,伴伴离朕越来越远了。”朱厚照叹息。
“太子殿下有玩伴,陛下却早已独坐龙椅。”刘瑾躬身道。
“是啊,独坐龙椅。”孤独是帝王的伴侣,没有谁能例外。朱厚照抚摸着飞龙扶手,父皇拖着病重的身体为他提前加冠,提前娶妻,不就是为了杜绝太后摄政和大臣辅政的后患吗?父皇临死之前心心念念把他扶上了皇帝宝座,只为这片慈父心,他也要坐下去。
只是一瞬,朱厚照就反应过来了,笑道:“朕叫你来是想问问决战紫禁之巅的事情,怎么让严卿来回禀,你陪伴朕多年,论亲近谁比的过你。”
“陛下厚待,奴才铭感五内,可陛下说过,此事交由严大人主管,奴才只是协助,再没有仗着和陛下亲近就越级上报的道理,这可是陛下的的旨意呢。”刘瑾恭敬回禀。
“你呀,别和朝上那些老古板学,你是朕的亲近人,日后有什么当面报给朕就是。你是东厂提督本就有随时入宫觐见之权,朕再赐你蟒服玉带,不要辜负朕的期望啊。”
“谢陛下隆恩,奴才粉身碎骨难报万一。”刘瑾匍匐在地,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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