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哥来了,坐。”薛王氏坐在椅子上招呼薛逊,她现在已经习惯了这样懒散随意的样子,不像以前一样,丈夫出现的第一时间马上站起来行礼迎接。浩哥说的对,规矩是给外人看的,一家人随意些好。
“昨天不是还在读论语吗?今天怎么又回到诗经来了。”薛逊问道。
薛王氏不好意思,她这几天神思不属的,随便拿了本书就开始读,条件反射似的,都没注意自己读的是什么。醒过神来,颇觉对不起圣贤书。
“浩哥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可有事吗?”薛王氏转移话题道。
“天气渐凉,家庙没有地龙,柴火也备的不够,正好老宅已经修整完毕,我想着是时候搬回去了。”
“听浩哥的。”薛王氏轻声颔首,她的胎都满三个月了,娘家还是没有来人,她既伤心娘家不重视她,又觉得前些日子在丈夫面前夸海口被戳破太过难堪,更怕丈夫因娘家的不重视而冷落自己。自古姻亲结两姓之好,女儿家只是一个纽带罢了。
薛逊轻抚薛王氏的肩膀,把她搂在怀中,安慰道:“别担心,说不定是奴才贪图安逸,在路上耽搁了。”
薛王氏不说话,不一会儿薛逊就感觉自己胸前的衣服开始湿润,“阿素,别哭啊,是哪儿不舒服吗?你别哭,哭得我心疼。”
薛王氏一边抽泣,一边哭诉:“浩哥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娘家定是不准备给我送东西来了,我本就不该奢望,我不过庶出……”
“庶出怎么了,当初求亲,我娶的是王家女,你是岳父的女儿,何必为嫡庶计较;而今我的妻子是阿素,就算别人看轻你,我一样尊重你、爱护你。嗯~”最后一个嗯字,带出宠溺期许的波浪线。
“浩哥……”薛王氏再也忍不住,扑在薛逊怀里嚎啕大哭,“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自家浩哥这么好,自己却不能为他带来助力,连女人的本分都没做到,进门七八年,而今才有孕息……
“好了,好了,没有对不起,你我夫妻一体,说什么对不起。”薛逊轻轻拍打她的背部,柔声安慰。
薛王氏嚎啕大哭一阵,待情绪冷静下来,又有些羞窘,这么大的人了,还哭的跟个孩子似的。
薛逊好似没看到她的窘迫一般,神色如常的开口道:“我即将启程去京城一趟,亲自去给岳父岳母报喜,你拟张礼单,我一并送去。”
“你要去京城?”薛王氏惊讶道:“什么时候?不等搬回老宅之后吗?”
“明日或后日启程,生意上的事情,你现在怀孕不宜多思,等日后再和你详说。”
“不用,不用,男人们外面的事情和我一内宅女子说什么,我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就是随口一句,随口一句……”
“你又来,不是说好夫担千金,妻挑五百的吗?当家主母怎么能不知道外面的事情,等咱们女儿出世了,你如何教导她管家理事。”
“我怀的是儿子!”薛王氏打断道。
“噗嗤……”看她怎么紧张,薛逊笑出声来,道:“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我……”薛王氏不能说她盼这个儿子盼了七八年,只想这是个儿子。
薛逊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薛蟠了,自然是个儿子,不过还是宽慰薛王氏道:“阿素放宽心,生男生女都一样,父亲早把名字取好了,是儿子就叫薛蟠,蟠龙之势;是女儿就叫薛蜜,咱们女儿一辈子甜甜蜜蜜。”
薛王氏感动得颔首,“嗯,女儿家还是取个小名叫着容易养大,宝钗就是个好名字。”
薛逊笑答,心中感叹,薛蟠和薛宝钗都齐全了。
薛逊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和薛王氏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这一个月来薛逊试探过她的知识水平,相当于开蒙的学童,略复杂一些的字都不认识,更遑论经史典籍。可喜的是诗词了解的多些,算学也很好,做当家主母足够了。若不点醒她,一辈子眼光都在内宅,也就是寻常妇人,可她如今身怀有孕,点醒她的时机未到啊。
薛逊暗自摸了摸胸口这封信,只觉得烫人得很。
薛逊陪着薛王氏用饭、散步,回到东厢房歇息。自从薛王氏有孕,他们夫妻就分开起居,请来的嬷嬷都是这个意思,怕他们年轻夫妻不知轻重伤了孩子。薛王氏也在嬷嬷的建议下,想给薛逊纳两给通房妾室,都让薛逊给推了,现在这种紧要关头,别拿女色来分心了。
刚回了东厢房,忠叔就过来了,手上拿着通政司密封安好的信,红色蜡封。
怕什么来什么,薛逊拆开一看,这次上京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太子在皇帝面前诉苦,暗示薛逊不作为。薛逊当时晕着,下面人给银子的时候就是按着太子来信上的银子给的,没有多出丝毫。以前薛老爷在的时候,除了信上的数额走通政司公账之外,还要补上薛家私下孝敬的一份。银子经了好几手,中途沾好处的人不少,本来总量就减了,私下伸手的人又多,到了太子手上,可不少了一大截。
而今皇帝对太子的态度依旧温和,就算不温和,也没有为了臣下,委屈儿子的道理。
薛逊看着如今情势,京都之行,难啊!
第二天一早薛逊向薛王氏辞行,薛王氏拿出昨天连夜拟好的礼单,薛逊接过一看,和往常相比,少了将近三层,这是薛王氏生气娘家对她的不重视吗?
薛王氏紧张的看着薛逊的脸色,见他颔首同意,提着的心才算放下。出嫁的女儿和娘家撒娇闹脾气,影响的可是两家的关系,薛王氏不敢可肯定自己的做法能过关。
薛逊扶着薛王氏坐好,欲言又止。
“浩哥,可是我做的不好,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定然改。”薛王氏看他这幅表情,放下的心又高高吊起。
“唉,我本不愿拿这些俗事打扰你,可如今不说不行了啊。”
薛王氏紧张的看着丈夫,“浩哥,可是家里的生意出什么问题了?我嫁妆还有些银子,不若……”
薛逊摇头失笑,“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生意,薛家的生意垮不了,是另外的事。”
“嗯,你说。”薛王氏稳稳坐好,自觉能承受一切噩耗。
“你知我们如何成为夫妻的吗?”
“啊?”薛王氏一脸懵逼,不是说噩耗吗,怎么拐到这儿来了。
“薛家只是一介商贾,祖上也只有一个紫薇舍人的虚号,怎么能娶到县伯孙女儿。自古婚姻门当户对,你不觉得可以吗?”
“咱们是老亲,高娶低嫁……”薛王氏呐呐道,这也是往日奶娘不停和她念叨的,不就是王家强势,他们成婚七八年,丈夫才没纳妾的吗?以前薛王氏对这样的说法深信不疑,但是现在她宁愿相信浩哥是喜爱自己,才不愿意让人打搅他们。
“若论老亲,金陵出身的都是同乡,朝中勋贵一大半都是老亲,可没见他们联姻。王家这一代就大姨姐和你两个女儿,何等金贵,怎么就到了薛家呢?再是低嫁,一个军中将官还是找得出来的吧,何必嫁给一个一辈子不能给你凤冠霞帔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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