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定定地看着他,试图从他那云淡风轻的神色间找出一丝破绽,奈何这人太会隐藏,只摆了一张无辜的脸出来,看着就叫人牙痒!
轻哼一声,他也不想再多问,淡淡道:“哦,是,柳青虽有武林名号,但来往的大多还是绿林中人,如今他出了事,这三山五岳的豪强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你知道,武林和绿林之间向来有些不对付——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分这么清楚——但眼下就是,借机挑事的、想要扬名的多得很,昨儿那场还算小的了,幸亏那仨兄弟忍得。”
“还有忍不得的?”
“有啊,两天前,也是在这儿楼下,恒山派的几个弟子和一帮马贼碰上了,两伙人以前似乎就有过节,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被朱浩碰上,一顿教训,赶到城外打架去了。”
展昭目光一闪,“武当的松风剑朱浩?”
“嗯,少林来的是智南,都是有分量的。”白玉堂点了点头,眉目冷峭,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冷哼一声,语带不屑:“各路神仙妖魔都来了,江湖多年没热闹过,看来都把这当成扬名立万的机会了。”
“也是,”展昭应了一声,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间带了几分感怀,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恍若叹息:“上回,还是少林方丈的继任典礼……”
白玉堂脸色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紧紧抿了,什么也没有说。
两人各怀心思,屋子里陡然一静,随即展昭回过神来,轻笑道:“可不是么,昨儿那个什么海潮剑派,不在琼州待着,如今也来中原了。”
白玉堂略一晃神,此刻也反应过来,接道:“嗯,我只是听……人说过有这么个门派,从未见过。据说他们掌门二十年前曾与人结仇,走投无路,幸得有人从中调解,这才留下性命远赴琼州,那雁荡三杰竟然能认出他们,倒真是让人意外。”
“他们兄弟三人成名快二十年,也算前辈了,许是游历之时见过吧。”展昭顿了顿,道:“另一人……”
不待他说完,白玉堂已抢道:“惊风剑林风,十年前成名,与雪仙子并称风雪双剑,可是?”顿了顿,一看展昭神色,不由得挑眉,“你们认得?”
“嗯,认得,”展昭点了点头,嘴角带出一抹淡笑,“当年还多受她教导呢。”
“近二十年、不,三十年来,江湖中的女侠没有比风雪双剑更好的,容貌、武艺、性情,可谓风华无双,你……”白玉堂将筷子在盛糕点的盘子里无意识地轻轻点着,目光落在展昭身上,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她大了你有十岁吧?”
展昭不太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略一思忖,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白玉堂双眉一扬,点点头没说什么,随手又夹了块桂花糕放进他碗里。
展昭似乎没有发觉,只低声自语道:“没想到风姐她也来了,很久没见了,也不知她好不好。”
白玉堂那筷子在他碗边儿上一敲,道:“看她昨儿威风的样子,可比某个劳碌猫好得多了,展大人,你可关心关心自己吧!”
展昭笑了一声,两人不再议论江湖,只闲话起来,诸如公孙先生心爱的花被赵虎一脚踩烂了、包大人批阅公文的时候脸上溅了一滴墨结果晚上洗脸时才发现之类,全是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充满着最最平凡的幸福与温情。
闲话不了几句,桌上的早点也堪堪扫荡一空,忽听院外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许多人匆匆的脚步声,纷乱得紧,不知发生了什么。
两人眉头一皱,对视一眼,齐齐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三章 人命
周琼死了。
周琼是琼州海潮剑派的少主,掌门独子,也就是前一日在望湖楼内与雁荡三杰、惊风剑起过争执的那个年轻人。他自幼长在琼州,众星捧月惯了,此来中原,就是觉得自己本事已经足够,该去更广阔的世界扬名立万了,故而借机来到杭州,准备结识各路英豪,打出他海潮派的名头。不成想半途身死,不出一个时辰,“海潮派周琼”的名字就传遍了城里城外,可惜,他再也听不见了。
他死在天上楼的上房里,就坐在桌子边上,桌上还摆着上好的龙井,就被人一刀砍断了大半脖颈,脑袋差点掉下来,血流了满身满地,满脸的惊惶疑惑,眼球突出,至死也没闭上。
天上楼与望湖楼齐名,都是杭州最好最出名的酒楼客店。一个胜在优雅清静,更受文人墨客风流人士的喜爱;一个胜在奢华富丽,则是许多富贵之辈的首选。
海潮派同来的三个人,都不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闯过的,两个嫩的已经吓傻了,哆哆嗦嗦地趴在一边成了两个哭包,只有那个师兄勉强还能保持镇定,眼圈红红的,又是悲伤又是愤怒,握着剑手背上青筋突出,跪在一人面前,咬牙道:“前辈,晚辈兄弟几人初来中原,本是仰慕中原武林风采,想要一一拜会各路名家,谁知师弟竟遭人毒手!久闻武当乃是武林的泰山北斗,玄诚真人更是古道热肠、嫉恶如仇,晚辈才疏学浅,不知此时该往何处追凶,恳求前辈看在同道份上,为我等做主!”
他对面是个中年人,留着一撮山羊胡子,脸色铁青,双眼目光冷厉,盯着旁边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双拳紧握,显然心情糟糕至极,再一瞥面前跪着的人,面露不耐,却还是伸手扶了他一把,开口道:“不必如此,起吧。”
他声音不大,却颇有威势,一听就知这人肯定是个火爆脾气,铮铮的一条硬汉,就连安慰人的声音都软不下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当玄诚掌门座下的二弟子朱浩。这朱浩天赋过人,性子直爽,侠肝义胆,很对玄诚脾气,却因太过热血热心而并未出家入道,十来年前就下山游历,多年来行侠仗义锄奸济困,大有名望,甚得人心。
本来以他的身份,这趟代表武当过来,是应该住在灵隐寺里的,但他向来不耐和尚们的磨唧和玄虚,就打着 “坐镇”的名义带着门下弟子一直住在城中一个普通客店里。
还别说,他这么一住下,城内英雄们动刀动剑的事儿立刻就少了,可谁能想到,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还会发生命案?朱浩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活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心头的怒气无法掩饰地传达出去,周遭弟子和围观众人十分默契地躲远了点,免得城门之火,殃及他们这些无辜鱼虾。
他伸手去扶这人,那人竟然还挣了一下,似乎还想说点“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之类的话,没成想他刚一动,朱浩眉毛就竖了起来,手上一用力,那人顿时半边身子都麻了,被他像只小鸡仔似的拎了起来。
朱浩松开手,将眼上下一打量,问道:“你叫什么?”
“晚辈孙晨,忝列海潮派大弟子。死者是我师弟周琼,也是师父的独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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