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的转弯处有一大块空地，聚了六七个男人，手里都拿着简易的杀伤性武器，看站位应该是分成了两拨，看脸色应该是这两拨人在恶斗的边缘一触即发，看纹身应该是他们就靠这个过日子的。
周泽楷叶修离那伙人有一定的距离，路过去时，周泽楷无意中朝他们瞥了两瞥，立刻就有一个人凶狠狠地瞪周泽楷，叫唤道，看什么看，找死啊！
周泽楷还没什么反应，手心里就被塞了一截温软腻滑的物件。
叶修朝男人堆那边从从容容地笑道，没找死啊，找钱呢。然后低声对周泽楷说，别看了，快走。并且身体力行地拉着他快走几步。
男人们都没目送他俩，转过头就忙着解决自己的争端去了。小路里偶尔有行人过来过去，目不斜视的，走自己的路，表情都挺平淡，不像是害怕殃及池鱼装没看见，更像是见多了，见怪不怪了。
走出去一段，周泽楷已经没在想刚才的插曲了，或许从叶修握住他的手的那刻起，他就没在想了。叶修松开他的手，他的手指饱胀发热，他悄悄搓了搓指尖，更深的感受还没成型，吸引力又被叶修的话拐走了。
“这个地方就这个样子，要尊重当地人民的生活方式，你就入乡随俗吧，看见了当没看见。”叶修担心周泽楷年轻气盛，真的冲上去争口气。虽说小周怎么看也不像这种人，但是脾气上来后的事，谁知道呢，人总有点逆鳞的。
叶修说的这些，周泽楷坐大巴翻山越岭时听地陪讲了不少，什么这里是边境，比较乱，治安不好，当地人民自古以来骁勇善战，帮派武斗时有发生等等……可能有人觉得周泽楷在走神，其实他都听得津津有味。
叶修又走得慢吞吞的了，还讲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悟出来的、哪门子的道理，“社会上的事吧，不能单凭一腔热血去分辨是好还是坏，好和坏很难从单独的一面定义……”
周泽楷侧目。
“比如说当初，嘉世也打过你的主意，想把你签来，我说这不行，我最会和神枪手气功师等二十四个职业打配合了，要是你来了，我们年年拿冠军，对其他的战队就不好了，对联盟也不好，早倒了。”
“……”
周泽楷当然不会相信叶修的鬼话，没听说过谁会拒绝战队太强大的。如果他记忆力没有错的话，第五赛季接洽他转会的战队不少，并没有嘉世。观嘉世的战斗体系，已经有了首席枪炮师苏沐橙，留给神枪手发挥的空间不大，所以他们选择了一位相对平庸的神枪手。不过，就算当时的超级豪门嘉世也属意他，他的回答也只有一样，拒绝，像他拒绝其他战队那样，干脆，不留余地。
“你说对不对？”叶修还没完了，非要征求周泽楷的意见。
“……到了。”终于走出小巷，周泽楷指着酒店大门口说。
进酒店前，叶修又抓紧时间点了只烟。上瘾就是一个不知不觉陷入深潭的过程，周泽楷见叶修这个年纪就抽得这么凶，更警惕自己了。
“其实嘉世真打过你的主意，我们老板还来问我了。”跟抽烟时间需谈话以助兴似的，叶修又提起这一茬。
……刚才说的果然是假的。
“我断了他的念头，说省省吧，你肯定不会来的，找了也白找，还不如装高冷，最佳新人什么的，我们才不稀罕。”
“为什么？”周泽楷本人当然是最清楚原因的人，他就是想听听叶修的看法。
叶修夹着烟，摸酒店门口的石头雕塑玩，从象牙摸到象鼻子，“因为你的打法吧。内心不够果敢的人，打不出那么猛的气势，举个例子，像那谁，叶秋吧，你们都非管他叫荣耀之神的那位。一个要强的人，怎么会怕担子重不敢抗？他不会随便选个队伍，选好了，也就不会随便跳槽。事实证明我没看错，要不是你有这个心气，轮回也不会围绕着你做这么多运作。”
内容听着是在夸人，叶修的语气还是淡而无味的，好像这样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因为周泽楷是有这个能力的人，仅此而已，还没攀上顶峰，尚不值得去赞叹。
周泽楷的想法确实也差不多如此。
但他当时并未想得这么具体而透彻，自己审视自己，很多时候都是蒙着一层纱布的，朦胧中生出一种感觉，就凭这个感觉去干了，像人觉得饿了就要选择吃饭这样自然。如今事过境迁，他站在这里，听另一个人这么分析自己，那种奇妙的感受如涧中的一汪清泉，缓缓地，缓缓地沁到心里来。可是，这还不足以让他欣慰喜悦，他还没有成过功，没有拿过冠军，就没有提前欣悦的资格。
成功最完美最纯粹的模式，无疑是白手起家，从无到有。周泽楷眼前的这个人早就品尝过了，所以才能更理解还在半山腰上攀登的同道中人吧。
并且，他立与群山之巅，向下俯瞰，不是要落块石头砸下爬山的人，而是在对来人招手，有本事的就上来看看，这里的景致很好，我视察过了。
叶修依依不舍地呼出最后一口烟，前进两步把烟头扔进大门口的垃圾桶里，回头又跟周泽楷说，“不过神枪手吧，职业技能有先天上的视觉优势，随便打打就炫了。”
“……”周泽楷跟上叶修，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从某种角度来讲，叶修说得没错。因为打法，周泽楷曾被质疑过刻意追求画面，华而不实。要让他自己说，怎么是刻意的呢，华丽的打法不是负担，达到了他对准头的要求后，确实……就随之炫了起来。
叶秋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酒店大堂，正在跟前台交涉着，走近了看，头发是湿的，还在滴水。
叶秋先看到的叶修——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他也已经两天没见到叶修了，他摆摆手，跟一脸歉色的工作人员说了句什么，迎上去，跟叶修说，“正好碰到你，我刚才在洗澡，洗了五分钟就没热水了，服务员说让人去修，我先去你们房间把澡洗完。”
叶修说行啊。他看叶秋头发上还有洗发水打出的沫子，嫌弃地嘲笑了他。
三人一起进电梯，站成锥形，叶秋看了眼周泽楷手里提的东西，说，“你们怎么想起来吃这个，等下让餐厅加工好，给我一个。”
叶修说，“给你发个生的，你自己蹲在楼后面烤着吃吧，这些是给沐橙带的。”
叶秋震惊，“一千多公里带俩棒子，你也太有心了。”
叶修摆出“谁说不是呢”的表情，“她非得要。”
叶秋看着叶修，“要不是你是内什么，真以为你对人家有意思。”
叶修看着周泽楷，“这话是不是有点耳熟？”
周泽楷也看向叶修，诚实地点点头，而后捡了只玉米递给叶秋，被叶秋言辞正义地拒绝了。
叶秋的洗漱用品都在楼上自己的房间，他急着冲头发，叶修懒得动，只好由周泽楷代为跑腿。
电梯门开，叶秋叶修先回房间，两个相似的背影占据了周泽楷空旷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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