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岛一直将百合子送到了靠近大门的花坛。在听见瑞人来寻找百合子的声音后便自觉的退下了。
“等久了吧,小小姐。”
看着已经爬上凳子并自己脱掉好了鞋子的葵子,真岛一时有些失笑。
他重新打来了一盆水,将用手掌就可以包下的小脚浸在了温水里。
真岛洗的很认真,看上去心无旁骛,但思绪却已经飞到了宅邸的另一边。
算算时间三郎那里已经开始行动了。几分钟后,暴|乱也就该发生了。
真岛单手掬起了一捧水,将那倾倒在了葵子的脚面。他想起了那封由他口述的已经写好的信。
——「交出大小姐,让她成为「名流俱乐部」的「花」」
这封以债主名义寄出的用词郑重的恐吓信大概明天早上就会被送到野宫一家的手上。
真岛有些走神的想着他们每个人可能会流露出的表情以及手忙脚乱的应对方式。
时间掐得刚刚好。真岛刚帮小小姐洗脚,隐约的音乐声便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消失了。
尖叫声划破了长夜。真岛明显感到葵子害怕了起来,她小小的身躯微微发颤。
“真岛……宴会那里出了什么事吗?”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感觉有些严重。”
真岛一脸凝重的帮葵子穿好鞋子。
“不知道大小姐那边情况怎么样。”
“真岛……我想去找姐姐。”
葵子担心真岛会说出什么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出去看情况的话。但意外的,真岛着一次并没有这么做。
他朝着葵子伸出了手。
“小小姐请跟我来。”
对方的手心薄薄的茧子让葵子有了种可靠感。
似乎有他在就什么也不用害怕。
“无论一会儿路上可能会看见什么,小小姐都不要说话。”
“嗯!”
这次穿行在黑暗里的感觉跟先前完全不一样。月亮被云朵隐去了大半,光线微弱的只能看见些许的轮廓。
在看见一群人隔着他们身旁几米远穿过庭院逃跑的轮廓时候,葵子惊骇的张开了嘴巴。但幸亏被真岛及时捂住了。
他们有惊无险的来到了大厅。先前还金碧辉煌的大厅变得一片狼藉,悲鸣和谩骂替换了先前的欢声笑语。
警察们包围了这里,正在进行一系列的工作。
“姐姐!”
葵子几乎是立刻扑到了百合子的怀里。百合子安慰的摸了摸妹妹的后背。她的手还因为先前冲动的直面暴徒而微微发颤。
“没事了葵子,警察已经……”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野宫夫人的悲鸣让众人的心一下子悬在了嗓子眼。
顾不得太多,百合子他们连忙朝着二楼的声源跑去。
腿短的葵子落在了后面。因为刚刚才发生了骚乱即便有警察也不能让人完全放心,真岛放慢了脚步,没让她一个人缀在后面。
那一夜大概是全家人的噩梦吧。
毁掉的宴会,被血迹晕染出大片大片黑色的地毯,崩溃的母亲,失声痛哭的姐姐,睁着眼睛永远倒在了二楼的父亲,还有父亲手中握着的冰冷的桔梗花……
那一夜实在是太过混乱了。后来的后来,葵子只记得一双大手温柔的捂住了她的眼睛。她隐约在他宽大的衣袖间闻到了一股陌生的香气。
淡淡而清新的,就像是一种花香。
作者有话要说: 大正七年果然好写很多。任性的摸了一条壮硕的鱼_(:з」∠)_
啊啊啊这下我真的要一门心思扑在作业上了
☆、卷款离
遇害的野宫子爵很快被装入了棺木。他穿着一身较新的西装平躺在里面,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面容安详的看不出丝毫遇害时的惊骇。
——父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管家是这么说的,姐姐也是这么说的。但葵子是清楚死亡的……或者说是清楚人类的死亡的。因为她见过——
在梦里见过。
梦是虚幻的。但模糊了现实的虚幻所产生的冲击感却远比擦着边活下时的濒死感和将小动物亲手放入土中的失落感还要强烈。
那是会让人忍不住在梦中尖叫在梦醒后哭泣的东西。
若要形容,大概便是「噩梦」。
葵子小时候很容易做梦,偏偏她又很难分清梦境与现实。所以当父亲的身影出现在了晦暗难分的梦境中时,葵子想都没想便一路小跑的迎了上去。
但在那场梦境中,本该慈祥微笑的父亲却没有蹲下身张开手臂迎接她。
他更为年轻的脸上是和平日里截然相反的扭曲和狰狞。
周遭的景物不知何时变的凌乱不堪。被人粗暴砍烂的纸门歪斜在一旁,墙面上飞溅的血渍远比所听闻的任何一个鬼故事都令葵子头皮发麻。
她僵硬的低下头,看见粘稠的血液顺着父亲手中的刀刃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在晦暗的夕阳下聚成了一小片反着光的水泊。
“恶魔——!该死的恶魔——!”
“排泄物——!”
“杀了你——!”
在迟迟不肯结束的噩梦中,葵子堵住了耳朵,蹲在杂乱的角落发着抖。
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恐惧的愤怒的惊慌的无助的绝望的……那些尖叫声怎么也堵不上,它们像是直接在葵子的脑海里叫了起来。
汇聚在地面上血液也越来越多,蔓延过来的血最终浸湿了葵子的鞋子。让她最终也跟着一起发出了尖叫。
撕心裂肺的,吓到了当时闻声而来的贴身女佣。
梦中的一切太过模糊也太过真实了,葵子大概从那时起就有点惧怕父亲——至少她没有姐姐那么喜欢父亲。
而如今,父亲相当惨烈的死亡唤醒了葵子对于红色梦境的一角记忆。但戏剧性的,梦境中挥砍着长刀的加害者反转成了躺在棺木中的被害者。
这明明和梦境是截然相反的,却让葵子冥冥中看见了什么的因果循环。
模糊了现实与虚幻的梦境对于葵子是和鬼怪同等的令人恐惧的东西。而现在,恶鬼以她为媒介从梦境中跑了出来。
它挤入了她现实的生活中,成为了屋檐所投下的,亦或是她脚下所延伸的影子……
葵子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但这份恐惧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家主刚死,野宫家的整个气氛极其沉重。尽管被恐惧而非悲痛占据了上风有点突兀,但考虑到葵子懵懂的心智和野宫子爵当晚惨烈的现场,被冲击到的小孩子会产生这种情绪也并不奇怪。
与父亲关系要好的百合子大概是这个家里最伤心的那个人。尽管父亲下葬时她脸上已不再悲痛,但神情却茫然极了。
葵子小时候或许是喜欢父亲的,就像姐姐一样喜欢。因为父亲把两个女儿视为明珠与珍宝,千娇百宠,予取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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