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地说:“走吧,回府。”
☆、将星
巫姑摩挲着自己干瘪褶皱的手,只堆积出一个难看的笑,对突然到元老院的圣女不冷不热地道:“不知圣女到访是有何事?”
若不是上代圣女突然被智者贬黜,格去巫真的名号,哪里会轮得到巫礼这一族的姑娘上位呢?巫彭真是好手段。
圣女对于巫姑这幅态度有些皱眉,她整张老脸都写满了对自己的嫌弃,真当自己是眼瞎不成?圣女暗自冷笑一声,嘴里却说:“自然是传达智者的圣言。”
听闻‘智者’二字,巫姑总算有所动容,她弯下腰,以表示自己谨听大人的圣言。
偌大的沧流帝国,并不设置如前朝空桑一般的皇权统治,自建朝始,都是十巫掌权、智者垂帘,这个带领冰族人从海上归来的智者,一直是沧流背后最高的领导,掌握着整个帝国的命脉。
智者高居于白塔之上,只有每任的年轻圣女才能接近他,从他口中向下颁布各类圣谕,来决定帝国的行动。
“智者有言,巫姑大人……”圣女忽然停顿了一下,看着低下头颅的老婆子。
巫姑抖了一下身子,对于智者大人的畏惧程度显然大于一切。
圣女似乎嗤笑了一声,巫姑是听不大清了,只听得她继续说:“智者有言,巫姑一族,在外流落了一颗将星。”
“什么?”巫姑愣了一愣,尚未细查其间的意思,圣女已经抬步离去了。
巫姑紧皱着自己的眉毛,赶忙拿出蓍草自行解惑,
蓍草占卜的结果,赫然一长一短,里面预示着什么,她还得细细研究。
巫姑转身进了天乩阁,依照蓍草的占卜,对准命图和星盘一寸一寸比对。
北斗之首,贪狼为将,主定势和勇武。
星辰之辉,耀眼天穹,这分明是本族将兴的好预兆!
巫姑心理涌起的狂喜还来不及表露,又忽然看见命图上显出的“亲人宫”寡淡如无,当即脸色大臭。
巫姑颤抖着双手,脸上流出一丝难以压制的愤怒,她气急败坏地冲出元老院,要往本家去讨要说法了。
年已过百的巫姑向来是不出元老院一步,这般气势汹汹而大阵仗地回本家,引发了无数上层人士的猜测,特别是当圣女来过之后。
圣女带来了智者的口谕,或许也如上代巫真一样,巫姑家族也要遭难了吗?
巫姑本家姓楚,楚家如今的掌权人,是嫡系大房的楚远名,他此刻正领着本家的大部族人,恭敬地立在台下,俯首倾听老祖的教诲。
老祖不回楚家已有数十年,如今突然杀回来,倒让人心惊胆战了。
坐在最上首的就是白发鹤皮的巫姑,一身玄袍从头盖到脚,整个人也如玄袍的颜色般,深沉阴鸷,她那一双眼睛却犀利得很,像一寸刀尖,一个个划过底下小辈们的脸面。
“你们这一辈,倒是好得很啊,”巫姑呲笑着说:“后院的人乌烟瘴气、摆在台面上的人羸弱无用!”
楚远名显然听出了老祖的愤怒,当即跪下,连着一片族人,齐刷刷给她跪了一地。
“老祖息怒!”
“哼!”巫姑冷哼一声,扫视众人,问道:“二房可在?”
哆哆嗦嗦的,从人群里站出一个宫装的美貌少妇,她对准巫姑福了礼,说:“二房长媳见过老祖。”
巫姑凌厉的眼神在她面庞上下一扫,语调竟然分外懒散,“二房掌事者,死不足惜,不堪大用且只会厮混度日,唯一得力之处竟是留下了个好孩子。”
听闻老祖此言,原本跪着的二房子孙,都免不得高兴起来,然而却听她语锋一转,兜头冷水直接浇灭了心里的喜悦。
“不是说你们,”巫姑冷笑一声,看向台下跪着的男男女女,道:“好孩子可不是你们这般眼界狭小、手段低劣……”
“我说的好孩子可不在你们这群人当中,”巫姑忽然盯住少妇,“你可记得,你当初卖给奴隶贩子的那个中州女奴?”
少妇脸色立即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她跟前,“那个女奴……她和老爷厮混,我、我为了以正家风,将她卖了出去。”
“我不管你正不正家风,你只需得告诉我,那个女奴的孩子被卖往了何方?这毕竟,是我族的血脉。”巫姑费尽心力地一算,只知这天命的贪狼将星出自本家二房,却是亲缘寡淡。
亲缘寡淡者,向来断绝父母之情、兄妹之义,可能受到智者大人的亲口提点,必定是大才,又出自本家,自然要迎回善待,到底是一方不小的能力。
智者亲说的将星既然出自楚家,就必定要收为己用……她也需要一枚制衡巫彭军中势力一家独大的棋子。
巫姑紧急询问了她插在族里的亲信,却得知了些后院女人们勾心斗角的陈年旧事。
二房长媳,容不下丈夫与下奴厮混,刻意将其卖给了人贩,连同女奴刚产下的幼儿。
二房长媳跪倒,额头紧贴在地,“小辈不敢妄动本族血脉!那个孩子,是个女娃!对!是个女娃!并不是小公子……贱籍所生女,同鲛人所生孩子一样,不入族谱……”
巫姑倒是未曾想到,主生杀的贪狼将星,竟然是个女身。
不过,云荒历史上的女将也并不少见,七千多年前的空桑皇后不也是女将出身。
“我不管是男是女,你且告诉我,她被卖向了何处便可。”巫姑沉着声,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等她回话。
“我……我记不清了,十二年前的旧事……”少妇眼见老祖面色冰寒,立马想起挽救的法子,“但是!但是我还记得收买奴隶的人贩!”
“是叶城西市的琼鸿商行!他们想必还存有贩卖的木牒,可、可供查找!”
巫姑默默收回脸上的寒意,斜睨了她一眼,叹气道:“总算还没让我这个老婆子太过寒心,许你三日,找到那个孩子。”
“三个月内前带回伽蓝,这是时间的底限,莫要让我等太久。”
“是,请老祖放心!”跪下接命的人却是楚远名,毕竟他才是主事之人。
巫姑抚平玄袍上的褶皱,站起身子,从他跪倒的身前迈过,即将出门时,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他道:“孩子接后,来年入春,送入讲武堂。”
“是。”
“一首一尾,伽蓝会有热闹看了……这个世界,总算不会太过无聊,是吧,阿薇?”
高塔顶端仿佛自语般的声音回响在空无一人的殿堂内,没有人听得到。
☆、来人
“你今天不去习武吗?”云烛问他,她只知道云焕拜了师傅,整日往空寂城外跑。
云焕似乎突然回神,他愣了一愣,回答她:“快年节了,她放我回来帮忙。”
云烛笑了笑,给他塞上一包风干的沙枣,“家里不忙,想来人家拜师傅都要送拜师礼,云家清寒、别无长物,但也不能毫无表示,你拿着它,给你师傅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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