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楚暮惴惴不安地问了她师弟。
云焕面色平静地告诉她,她喝醉后直接倒下睡了,安静得很,一觉睡到了天亮。
楚暮如此便放了心,她酒量不行,酒品倒还可以,不撒酒疯就是最好的。
以后,她还是切莫喝酒了,这般浅显的酒量,实在是一言难尽。
给师弟的毕业庆功宴,就这样顺利地结束了,摇着还有些发疼的脑袋,楚暮和云焕道了别,两人各自投入自己的军队生活中去。
接下去的三年里,这两人仿佛是互相竞争似的,你追我赶,她得了不小的军功,他必定会有更大的功绩。
她敢在天阙山脚荡平流窜的盗匪,他就敢在帝王谷截杀逃遁出墓的魔物。
平叛、巡航、镇压……
同辈里能与他们争辉的,似乎也只有飞廉了,只不过这家伙低调一些,还未有他们俩这般拼命。
先是楚暮,再是云焕和飞廉,三人先后晋升少将,都被当做年轻一辈的榜样,最后得了“帝国三杰、明月双璧”的美称。
“帝国明月……”年轻的男人看到这个名号,露出好看的笑容,他展平那一封信纸,指尖停留在最后落笔的名字上。
他的手边,还放着一方小小的锦盒,里头是一颗圆球状的丹药。
据这位‘帝国明月’说,这可是她花大价钱从某个贵族手上买回来的‘神药’,千金难得。
讲武堂结业后,楚暮去了征天,沉乾来了镇野。
西荒和帝都,远隔万里,隔着山川河流、隔着权势地位。
明月便是高挂天幕,皎洁光辉而不可得。
沉乾忽然想到了和她并称的另外之人——帝国双璧。
飞廉和……云焕。
他原本平和灿烂的笑容变得讥诮起来,捏紧了手里的信纸。
楚暮每年惯会给他寄信,附带着她要给师傅送的各式‘神药’。
今年也毫不例外,只不过这份药,总要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上,最后托付的人,却不是他。
想到这里的沉乾,连讥诮的笑容都渐渐隐没。
空坐半晌,他最终将信封小心地放入带锁的檀箱,然后正要起身。
“副统领!”忽然掀开帐帘的近侍急匆匆跑了进来,眼神里带着八卦而兴奋的光亮。
“怎么了?”沉乾向来是好脾气的人,对于属下莽撞无礼的行为一概不怎么约束。
“天荒部落的姑娘,叫桑影的那个,今天又来给你送东西啦!”
“就在扎营的栅栏之外!”
沉乾无奈地摇头说:“东西不收,你说些好话,便将她劝回去罢。”
近侍不解,挠头说:“又不收?”
他踟躇着继续道:“部落的姑娘向来都很执着,大人你若不去,我怕她赖在那儿不走了。”
沉乾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无情,“那便随她赖着,等她晒够了太阳,终究会乖乖回去。”
“可是……那位姑娘生得可好看了,大人真的不喜欢?”
沉乾一挑眉,反问近侍:“你挺喜欢那姑娘的?”
“哎?”近侍一愣,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那姑娘就是冲着沉乾来的,他哪里敢有别的心思。
“我还有事,需要去找狼朗队长,这边的姑娘,你自己应付去,切莫扯上我的名号。”沉乾言毕,起身便走。
留在原地的近侍看着他的副统领远去,一时想不出拿什么理由去拒绝那位姑娘——就说他家统领,心上有人了?
近侍一愣,突然发现,说不准统领频频拒绝,真是这个原因。
从帝都来的平民青年,有出色的剑技和聪明的头脑,能这么快坐上副统领的位置,也是很不容易。
听闻和统领同届的那个结队队友,都已经是征天的少将了,啧啧,不能比的,平民和贵族门阀,到底是不一样的。
近侍摇摇头,走出营帐,开始烦恼到底怎么劝退天荒部落的漂亮姑娘。
狼朗这几年入了镇野空寂大营的第六小队——这支在五十年前剿灭霍图部时、创下过赫赫战功的小队,留有“沙漠之狼”的名号,他如今便是第六小队的队长。
不算高位也不算低位,不用应酬同僚间虚假的情意客套,只需做好他一如既往的事情便可——监视古墓。
自红衣少女离去的六年间,古墓沉静得仿若死水。
空桑的女剑圣陷入了长时间的沉眠,不曾苏醒过。
他日复一日地徘徊在博尔古附近,无趣又规律,唯一的不同,大约就是四年前来空寂大营入伍的沉乾了。
似乎是她的同窗,每年都会带着药,让他给古墓里的人送去。
如此说来,想必她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不是什么守门的护卫,而是专门监视古墓的窥视者。
不过,她能交药给他,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信任。
狼朗摇了摇头,看到沉乾已经朝他走来,想来今年的药也应该到了。
“狼朗队长,这是今年的药。”他递过来一方小小的锦盒。
狼朗爽利地接过,答应他,“我知道了。”
沉乾看着他,终于问出口:“楚暮的师傅,是有了不得的身份吗?”
狼朗倒不像是少年时期那么寡言,他咧嘴一笑,“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会伤人伤己,副统领还是不要问的好。”
“她是为你好。”
空桑剑圣——想想楚暮的做法,倒像是在保护沉乾。
空桑余孽,沾之即是灭族的大罪。
沉乾和狼朗不同,他已无族人可灭,作为前任巫真一族的遗人,狼朗本也是该死之人,若非巫彭元帅施以援手,又哪里会有他的存在。
“为我好?”沉乾沉吟了小会儿,最终笑道:“那便不问了,只是又劳烦狼朗队长了。”
“不劳烦不劳烦,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也算是我的心甘情愿。”狼朗哂笑一声,摆摆手,径直自己的巡防任务去了。
高耸的白塔顶端,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天幕,夜空里的星子交替闪烁,璀璨无比。
白衣女子便静默地仰视天穹,窥视星命。
忽而从内殿里响起智者的声音。
她匆匆跑回内殿,跪倒在珠帘之外,谨听智者的话语。
“封号……”帘内的智者说道,“云烛觉得你的那位弟弟,该封什么呢?”
云烛磕头,却是毫无回答的声音。
“呵……”他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何种情绪,“破军如何?”
“正对上北斗的起始,贪狼和破军。”
“他们共存还是相争?”
智者忽然又叹息了一声,他的目光透过内殿的穹顶,仿佛穿透了木石的屏障,直看入星子闪烁的夜空。
对于体内蠢蠢欲动的魔鬼,他强硬地往下压制。
心头一震,他骤然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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