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妗子在西门庆进来时,就躲到侧间去了。
吴月娘没回答他,先问:“你吃了晚饭没?要不要再摆上几碟?”
“不用,倒点茶我喝就行了。”西门庆丢下手,让如意儿好好照顾官哥儿。
如意儿抱着官哥儿也去了侧间,和吴大妗子做伴。
吴月娘喊小玉快去泡茶,房里没了其他人,这才对他说道:“刚才我去看了六娘。她的模样看起来不大好,口口声声说要搬到庄子上去住一段日子,好好养病。还说要把官哥儿放我这里,让我帮她养着。”
西门庆坐到椅子上,沉思了一下:“你养也好。你是正妻,明理大度,教养出来的孩子肯定个个都好。”
吴月娘抿嘴笑了:“幸亏六娘不在这里。她要是听见了,还以为你在说她不明理不大度呢!”
西门庆叹了口气:“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闹了那一场,倒像变了个人似的。”
吴月娘不屑地撇撇嘴:“要是我的孩子差点被人杀害了,我也会变了个人。”
西门庆笑了,一把搂住吴月娘,一手摸上她的腹部:“这都是雪狮子使的坏,我已经把它摔死了,怎么还纠缠着不放呢?你要好好的,再给我生个儿子。这么大的家业,光一个官哥儿委实太少了。”
吴月娘一脸温柔,看着自己的肚子:“是男是女还未知呢。”
西门庆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女儿也好。只要能生,还愁将来没儿子?”
吴月娘笑得更加甜蜜,嘴里却道:“我不敢奢望能生几个,只要好好地把这个生下来,再安安稳稳地养大,让他一世安乐无忧,我就高兴了。”
西门庆没有出声。
这时,小玉端茶进来,说道:“三娘和五娘来了。”
三娘是指孟玉楼,五娘是潘金莲。每天早晨和晚上,这些小妾都要进上房给吴月娘问安。李瓶儿因为卧病在床,所以免了这项。
小玉把茶放在炕桌上,门口的玉箫向三娘和五娘行礼,掀起帘子,向内通报。
三娘和五娘进来,吴月娘笑道:“你们来了。小玉,再端几盏茶来。”
玉楼和金莲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
玉楼先问:“六娘能下床了?我刚看到官哥儿在侧房。”
吴月娘摇摇头:“她病得厉害,哪里下得了床。她说自己精力不济,让我帮着养几日。”
玉楼和金莲愣住了。
玉楼最先回过神:“这是应该的。上房丫鬟多,大娘福气多,官哥儿在这里呆几天,保准病就好了。”
吴月娘笑了笑:“她那屋里,天天熬药,熏着了官哥儿也不好。所以,我就答应了。等她好了,还给她送回去。”
玉楼奉承道:“不论官哥儿养在哪,将来长大出息了,挣了凤冠霞披,也是大娘先戴呢!”
吴月娘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金莲心里不耐烦听这些,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官哥儿。自从他病了,我还没好好看过他呢。”
吴月娘赶紧阻止:“他才刚喝了药,你别去吵着了他。”
潘金莲脚步一顿,看向西门庆。
西门庆却冲她点点头:“有奶娘伺候着呢,不用你担心。坐下,我们说说话。”
潘金莲手里扭着帕子重新坐下。
西门庆先叹了口气,对众人道:“六娘最近很不好,天天跟我吵,哭着闹着要去庄子上养病。”
玉楼知道西门庆的性格,没有出声接话。
金莲撇撇嘴,撒娇似地说:“她要去,就让她去呗!”
西门庆假意瞪了她一眼:“他既然进了我家门,就是我家的人。哪有一大家子分开住的道理?”
玉楼想了想,说:“要不,再买几个丫鬟伺候她?”看了吴月娘一眼,“她那里就只有迎春和绣春,以前还要照顾官哥儿,的确是……”
西门庆点点头:“你们没事也多去劝劝她,让她不要乱想。大家和和气气地在一处才像是一家人呢!”
又说了一会儿话,玉楼和金莲告辞而出。
出了上房,来到走廊,潘金莲不屑地对玉楼说:“还要买丫头?大娘房里才几个啊?她好意思越过大娘去?真以为自己生了个儿子就要窜位了,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呢!”
玉楼笑了笑,并不搭话。
潘金莲一面走,一面径自嘀咕:“当初,她可是刚和那个神棍分开,就进了府。进来没多久有了身孕,只有我们老爷傻,把个野种当眼珠子!”
“你小点声,被人听去就不好了。”玉楼见她越说越过份,忍不住劝了她一句。
潘金莲挽住玉楼的胳膊,娇声笑道:“真金不怕火炼!我可不是傻子!”
没一会儿,到了六娘房前。
绣春坐在门口,见她俩来了,赶紧行礼,跑进里间通知六娘,说三娘和五娘来了,又一溜烟跑到门外,帮她俩打帘子。
潘金莲斥道:“你瞎跑什么?跑来跑去的,没体统!”
绣春不啃声。
迎春正在侧间收拾官哥儿的衣物,听见动静走出来,行了礼,笑道:“三娘和五娘来了。绣春,快去拿茶!”
绣春应声,赶紧去了。
李瓶儿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有人来了,只好随便挽了挽头发,坐起身,正要下床见礼,玉楼抢前几步,道:“不要这么见外,你还是靠着吧!”一面说,一面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
潘金莲自顾自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玉楼笑着问李瓶儿:“六娘,今天可好些了?”
李瓶儿:“还是老样子,吊着一口气罢了。”
潘金莲看了李瓶儿一眼,迅速移开目光,望着房里的摆设。
只见帐悬锦绣,床设缕金,玩器争辉,旁边的案几上摆放着描金香炉,炉里燃着香,清清淡淡,极是好闻。
潘金莲知道李瓶儿有钱,可是看了这些,心里还是忍不住泛酸。
玉楼笑着劝解她:“你要想开些,心情好了,什么病都会好的。今天,我听老爷说起,你想搬出去住?这怎么能行!不说老爷了,就是我和五娘想也要想死你了。五娘,你说是吧?”
潘金莲正心里泛酸,没有听见,一时没有回应。
玉楼在她面前挥挥手:“五娘,五娘?”
“嗯?”潘金莲回过神,轻轻拍掉她的手,娇嗔道,“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玉楼微笑道:“我正在劝六娘想开些,别搬出去了,省得我们姐妹间忽然少了一个人,心里怪不自在的。”
潘金莲用手帕捂着嘴娇笑:“要是有机会,我也巴不得出去独住呢,多清静!”
李瓶儿看向玉楼:“谢谢三娘的好意。我已经决定了,不想再改了。”
玉楼见她这样说,也没了聊天的心思,问潘金莲:“五娘,你走不走?我才想起屋里还放着绣活没做完呢。趁着天好,回去补几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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