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蒋竹山从李瓶儿那里拿钱了结这场官司,一出来,李瓶儿就将其赶走。
后来,自己在八月二十日将她迎进府里做小妾。
先前一直照顾李瓶儿的冯妈妈,是一个极好收买的人。只要有银子,她连主子床上的事情都肯往外倒。
西门庆私下找过她,打听了李瓶儿的一切。
得知李瓶儿和蒋竹山好了不到一个月,因那厮腰腿无力,早就被瓶儿赶到外间独睡。
他娶了瓶儿进府,因仍在生气,先晾了她三天,然后才合好。
合好了没两天,月底的时候,瓶儿来了月事,所以那几天他只好歇在别处。
他之所以能记得这件事,是因为当时正稀罕瓶儿,暗恨她的小日子来得不是时候。不得已,他去了金莲屋里,又惹了金莲一桶酸醋,这才记忆犹新。
至于潘金莲在后院说的那些闲话,他从没放在心上。
那只不过是女人堆之间的闲话,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对着一大堆女人解释瓶儿的月事问题吧?
以往,他只当后院是个歇息的地方。
她们伺候得舒坦了,他就在后院多呆几天。若相互斗气,惹他不高兴,他就避出去。
他从没想过要解决女人间的争风吃醋,甚至还隐隐自得。一个大男人,享受着女人们的争宠就好了,整天泡在女人间的勾心斗角里做什么?他没那闲功夫。
现在想想,还真不能这样办!
不错,后院是他歇息的地方,是能让他放松安心的窝。
自己的窝当然得看紧了,如果放任不管,毒蛇毒蝎子溜进来,躲在草堆里,一时不慎就会被刺几下,让你立时没了性命。
这不正是自己前世的死法吗?
死得那么窝囊,那么不堪。
西门庆盯着官哥儿,神思飘远,越想眉头皱得越紧,脸上露出一股浓浓的恨意。
官哥儿年纪小,两岁未到,说话都不利索,但他能看见西门庆。
他模糊认得这个是自己的爹,既像又不像,因为以前他的爹不会这么凶巴巴,要吃人似的看着他。
官哥儿迷糊了,呆呆地盯着看了一阵,开始感到害怕。
绣春见官哥儿一直盯着空无一人的墙角看,便笑嘻嘻问:“官哥儿,看什么呢?”
明明那里什么都没有。
官哥儿听见绣春喊他,急忙扭头找到李瓶儿,扑进她怀里哭闹起来。
“哎呀,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李瓶儿把他抱起来哄。
绣春跟着凑过去:“是饿了还是渴了?还是想尿尿?”
官哥儿越哭越大声,李瓶儿哄不住,只好抱着他下床,带他去净房。
官哥儿进了净房看不到西门庆,立马止住哭声,还在桶里尿了几滴。
李瓶儿抱他回里间,西门庆还杵在墙角,官哥儿一见又大哭起来。
侧间的绣夏和绣秋听见哭声,一起走出来,一个倒茶,一个端点心,一起哄他。
官哥儿不吃也不喝,只用小手指着西门庆站的方向,号陶大哭:“怕,怕!”
众人看向官哥儿手指的方向,那里什么也没有,都感到莫名其妙。再细细一想,忍不住俱都心里发寒。
绣春这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嗓子,躲到李瓶儿身后,紧紧抓着她的衣服,整个人抖成一团。
绣秋面无血色,也奔到李瓶儿身边,紧紧挨着她。
绣夏虽然稳重,但她此时明显也被吓倒了,只见她脸色苍白,一副快要站不稳的样子。
几个丫头都围在李瓶儿身边,李瓶儿双腿打颤,脊梁骨泛起一股凉意。
这样的恐怖鬼怪故事,从小到大,她不知听过多少。
“什、什么东西?”李瓶儿问身边的绣夏,“会不会是老鼠从墙角溜过,所以官哥儿看到才害怕?”
绣夏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屋里可干净了,不可能有老鼠。”
如果屋里真出现老鼠,这就是丫头的责任了,说明她们打扫卫生时没有用心。绣夏敢拍着胸口保证,她们这几个丫头干活最是用心,绝不可能有这样的疏漏。
绣春声如蚊呐,很怕会惊动看不见的那个东西:“明天请神婆来看看。”
绣秋:“现在怎么办呢?我去拿菜刀?听、听说用刀砍一下就好了。”
绣春哭丧着一张脸,紧紧扯着李瓶儿的衣袖:“六、六娘,我想回庄子!”
“我……我也想啊。”李瓶儿并不比她们好很多。
在官哥儿持续的哭闹中,几个人吓成了一团。
西门庆哭笑不得,见这几个女人抖成了筛子,有心想安慰一下,又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最好的办法是他离开这里,可是他舍不得儿子。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醒转,若真的好不了了,现在能多看一眼就是一眼。
官哥儿还在哭闹,李瓶儿抱着轻拍,硬着头皮对空无一人的墙角说:“谁、谁在那儿?”
李瓶儿嘴唇发抖,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完这一番话,又扭头对绣春说:“要不,我们明天就回庄子上去吧?府里太可怕了。”
官哥儿扭头看了一下西门庆站着的方向,半黑半灰的那团人影正紧绷着一张脸,他又嚎了一声,把头埋进李瓶儿的怀里。
西门庆心里一冷,见她还嫌弃着自己府里,到底舍不得儿子嚎哭,慢慢飘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李瓶儿把官哥儿从自己怀里拔出来,哄他:“没了,没了,什么都没了。不哭哦!”
官哥儿先四处看了看,见真的没了,这才不哭。
这下,连绣夏和绣秋也不敢去侧间睡觉,她们在李瓶儿的炕前打了地铺,好在屋里烧得暖和,倒也冻不着。
次日,六娘的小院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这件事情,不知被谁给传了出去。传得活灵活现,有眉有眼,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秋菊道:“你们没听见,昨夜六娘院里吵闹了半夜,官哥儿更是扯着嗓子大哭。”
李娇儿房中的丫头夏花道:“官哥儿病了?唉,老爷和大娘本就在养病,再添个官哥儿,府里走了什么背运?”
孙雪娥房里的翠儿道:“官哥儿没病,背运确实有。天才亮,绣春就走来问我借多余的菜刀,说要放在她屋里。我就奇怪了,她拿把菜刀放屋里要干嘛?”
夏花道:“菜刀有什么用?还是得找吴神仙来看看才好。”
翠儿点头:“就是,问他讨张神符,比一万把菜刀还好使。”
秋菊听得似懂非懂,问道:“你们说的什么意思?官哥儿生病该找太医啊,找吴神仙有什么用?”
夏花在她脑门上狠狠点了一下,道:“傻子!哪里是病?这是老爷……”她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悄悄说道,“是老爷舍不得走呢,魂灵还在府里来回走动。”
“哇!”秋菊尖叫一声,抱着胸跳开一步,“你们……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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